《《糙汉将军宠妻日常》作者:溺子戏》第105/106页
崔灿猜到了她的疑惑,季卿语这个人活得太纯粹,虽然过得自我折磨挣扎,却是最清醒的那一个,清醒又真诚,容不得半点模糊,跟这样的人来往,你的选择只有赤城,每一分犹疑都走不到好的结局,就像她们如今,崔灿不勉强她,笑了笑,云一般风轻云淡。
她没有告诉季卿语原因,季卿语也不追问,两人都各有选择。
季卿语又重新低头忙了起来,可这一忙,就在救治伤员的过程中,遇上了季云安。
季云安看到她,瞳孔微张,目色是藏不住的惊讶,可他皱着眉道最后,却没说什么。
季卿语安静地吩咐人去关切,自己却消失在了人群中,季云安刚想找她来说话,却发现人影已经不见了,他捂着伤看着远处,连疼得淡了许多。
除此之外,出乎季卿语意料的还有裴瑛,这人带着书院中结交好友一起起草檄文,号召百姓同他跟一起卫国。
他对皇权旁落只字不提,却一针见血地提醒如今南梁和西戎在悬壁的战事正酣,西戎人虐待我南梁百姓被众人忽略的事实,明明没说什么,可只这一点就足够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自称太子殿下的人竟和西戎人合作,这不是通敌卖国又是什么?
裴瑛这封檄文写得极好文笔俱佳,叫人看得热血澎湃,季卿语看完后,连忙给裴瑛去了封信,给了自己的见解:我们南梁虽不重武,却不由人欺负,外乱在前,我们更是不能自乱阵脚,自己先打起来,攘外必先安内,若太子真心为了百姓好,就应该明白这道理,率先撤兵,支援悬壁。
这话一说,几乎是把主动权交到了梁元启手里,可明明受制于人,却有四两拨千斤之效,裴瑛和一众好友读过,都觉得这一击必让乱党自乱阵脚。
梁元启受了这一反击,知道如今局势已乱,避无再避,毕竟他怎么也解释不清自己为何和西戎有来往,他如今之所以还能活着,就是因为这些西戎人,没有他们,他就是山崖下的一滩烂泥,他很想和他们划清界限,但他清楚,他们早已经分不开。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自古成王败寇,只要他此战能胜,将来历史如何书写,不还是他说了算?
梁元启答应了格鲁的请求,联合西戎,兵临城下。这个举动打得季卿语和刘勐他们措手不及,他们没想过这事会适得其反——
失守的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季卿语的眉头一日紧过一日,宜州是他们突破中原的第一个防线,他们都想胜,叫天下之人看看,究竟谁适合主天下。
冲军的号角已然吹响,梁元启带着士兵攻城,他们人多势众,没一会儿便撞开了宜州城的大门!
这段时间的试探维持太久了,终于到了验收成果的时候,梁元启看着被攻破的城门,心情舒快异常,看着因为害怕而四处逃窜的百姓,丝毫没了怜悯之心——这些人不过是墙头草,风往哪出吹,劲就往哪处使,这样的人得来,又有何意义?
盔甲之下,是冷漠的面容,他端立在交错混杂的人海之中,像是来享受这一战的,蛰伏十年,他太缺一场痛快了,无论方式是什么!
季卿语早早把镇圭和舅娘她们送了出去,可顾阿奶不肯走,也不肯让她一个人在此经受这些,她瘦弱的而单薄的手握住她时,温凉的肌肤里竟藏着安定人心的力量。季卿语回牵着阿奶的手,准备迎接这暴风——可人的身躯这般单薄,又能抵挡住何?抵挡多久?
季卿语看到府门被攻破时,心里想着都是如何才能保下阿奶,外头马声疾疾,震耳欲聋,惹得季卿语忍不住往前了半步,挡在了阿奶身前,可就在马蹄声快要破门而入时,声音戛然而止——
也不过是一瞬之间,震天响彻的高呼穿过红墙青瓦,恰如雨后春雷,原处便见闪电极光。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顾将军回来了!”
“是顾将军!”
“援军到了!”
人声鼎沸。
顾青赶到。
红色的赤兔马,黑色的劲装,显得他个头高大,身形健硕,盔甲下透出的一双鹰目叫人闻风丧胆,风动息不止,零星一点点血腥气刚好能撩人鼻尖。
四处破坏的乱军只能回撤,才能让他们刚刚打下的局势不至于失守,季卿语安置好阿奶,提裙往府门来,便看到了镇玉——
“将军如何?”
“夫人!援军已到,将军安好,我来守家门!”
“好!”
梁元启和顾青对立着,可似乎只是个打了照面的功夫,就叫在场之人看出来,这两人长得十分相似,梁元启饶有兴致道:“我想过无数次我们见面的场景,却从未想象过是如今日这般。”
“殿下对我知之甚少,我亦是对殿下素不相识。”
“好一个威武将军,当真是冷漠,素不相识如何?今后多往来便是,就如我。”他说,“顾青,我来宜州就是为了见你。”
可顾青张口却道:“殿下并非来见我,你来见何,自己清楚。”
毫不领情的答语打碎了梁元启的幻想,这个顾青还真是如他夫人说的那般难对付。
他眯起眼睛,像是忆起前尘往事:“这是你欠我的。”
“我自认不欠殿下什么。”
“是吗?是真的毫无亏欠,还是打算将错就错,自欺欺人替梁元曜挡过那一刀,便算是还了?”
“我扛那一刀,是因为他缺乏作战经验,闪避不及,这事若换作任何一人,我也会如此。”顾青面无表情,他原先确实为这事感到心忧,可事到如今,他早已想明白了,都说作茧自缚,旁观者清,他走不出来,以至于一直在原地绕圈,但现在,他走出来了。
梁元启见这事拿不住他,忽然道:“你十三岁那年,父亲因被迫害,惨死于荒郊野岭,今后你年年都到山上祭拜,可你不觉得奇怪吗?既然这么荒僻,又是谁替令尊收敛了尸容?”
顾青微微抬眉,眼底的光闪动,是觉得惊讶和不可思议,只是说出的话,语气不改:“若殿下只是一个乡野村夫,替我收敛父亲尸身,留我衣冠冢,我自是感激不尽,可我又知道,我爹之所以会死,是因为他来找我,他担忧心切,却不想撞上了前来追杀薛名父子的人罢。”
梁元启顿时肃了神色:“薛名和薛无问遭人追杀,他们对你还有救命之恩,你却对他们不管不顾,如今,薛家一门便只剩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祖母,可她还在等他们回家,顾将军难道不想给她老人家一个回答吗?”
顾青长长地叹了一声:“我想,该给老人家一个答案的,该是殿下,他们不是为我而死的,而是为了殿下,是殿下,欠薛家一个交代,是殿下,欠他们一个人情。”
梁元启彻底冷了脸,没功夫再和顾青打太极:“梁元曜根本非先帝亲生,他小肚鸡肠,将军不肯投桃报李,他就斤斤计较,甚至不顾百姓性命,派辛责成出征,他这是在寒你,在寒了天下武将的心!他这样的人,不论你如何你拥戴他,他也根本不会重用你,南梁本就重武轻文,你就算镇国护石,也得不到重用?”
“皇上虽不够仁厚,但殿下也好不到哪去,为了皇位,在南梁大起兵戈,导致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殿下在指责皇上时,有没有想过百姓?有没有想过自己也在罔顾人命?还是殿下在西戎待得太久,已然忘了,谁是自己的百姓!”
梁元启身形一颤,不知道这事竟被顾青察觉了,他寒下声音,最后问了一句:“我和他之间,你确定选他?”
“我谁都不选。”顾青朗声回应,“如今我谁都不欠,我只选我自己。”
从前顾青觉得是因为自己的懦弱,才让薛名和薛无问惨死,可每当这时,季卿语便会亲吻他眉骨,吻他的疤,温言软语却坚定不移地告诉他:他从来没有逃跑,也从来不胆怯,他是最勇敢的人,这就是他勇敢的勋章。
他也确实对梁元曜不满,不止是从前的加以利用,还是如今的派他师父出征,可在选择上,他从未改变——
他击退西戎,归程,马过京城时,梁元曜亲来候他。
梁元曜坐在马车里,顾青站在外头,他道:“顾卿在悬壁立下赫赫战功,好容易回来,该好好恭贺庆祝一番,可如今局势动荡,贼子猖狂,扰乱民心,正值艰难之际,南梁武弱,唯有将军在,才能保社稷江山。”
这话无疑是请顾青帮忙,顾青不动声色将这看做寒暄:“圣上之忧,顾青明白,悬壁战事确还有许多要事待商,可宜州事急,久等不得,臣请先回宜州。”
顾青说完,见梁元曜不答,径直翻身上马,可就是这时,梁元曜喊了他一声:“……朕本可以不让你去,这样就不必担心你投诚,可还有这么多人在等你,朕不能置百姓于不顾,如今,朕替南梁问一句,你究竟选谁?”
“皇上是这样想的最好。”
顾青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叫站在旁边的太监惊出一身冷汗,继而又听他道:“臣定会护百姓周全。”
兵刃相接,长剑与刀锋在空中擦出刹那花火,尖锐刺耳,长刀重重压下,叫梁元启直不起腰,他感受着顾青的力道,知道此人没有留手,顿时咬紧了牙,只他到底不是武将,这些年蛰伏西戎,会的只有保命和算计人心——
“你不是我的对手,把西戎在南梁的细作交代出来,我可以留你一个全尸。”
梁元启在顾青的疾刀重雨之下,硬着喉间发话:“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①,天下大势只有天下定夺,什么西戎细作,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顾青暗下了眸光:“执迷不悟。”
梁元启敌不住顾青的刀锋,嘴角溢出了血。
他不再与顾青缠斗,牵马转身,与他拉开距离,他并非一人来的,他身后也有千军万马。
树影丛中,暗色的人影云集,天色已黑,叫人看不清究竟来数多少,只顾青目力极好,一眼就看出他们姿势古怪,可便是这时,什么东西破空而来,直冲顾青面门而去!一瞬之间就到了他面前!
顾青反应极快,一拍马鞍,纵身翻越,千钧一发时,躲过了这凶利的暗刺!
他回身,目光更是不善,是剑驽!
那批被惠山土匪藏在军营里的剑驽果然被发现了!
这事当年军中营造出来对付北羌的,可因为军火被劫一事,并没有能派上用场,如今倒是让顾青先试了一回。
“好武器。”
顾青战意奋起,浑身的血液都热了,他握紧长刀,翻越踏来,直冲那手握冷箭的人去,那批剑驽在黑色的冷夜里发出碎光,可丝毫不影响顾青的逼近,他身影巨大,连月影都能遮蔽,叫他们的剑驽再闪不出一丝光亮。
瞬息之间,顾青便到了队伍中间,他下手利落也凶狠,一闪而过的功夫,就割断了一人的脖颈,这是这般距离的骤然靠近,叫他明白了这些人为何藏在暗处,那双绿色的眼睛,只在在南梁,便是根本无藏身之地。
顾青拿到了剑驽,局势一转,梁元启看到自己藏在深处的援手被发现,当即策马掉头——
“胆小如鼠的玩意儿!”格鲁在深黑的夜里大喝一句,他右手使刀,左手握弩,直朝顾青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