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糙汉将军宠妻日常》作者:溺子戏》第40/106页
热意层层往上渡,从季卿语的手心传到心口,她不是没和顾青牵过手,但却从没有这样牵手,他能感觉到顾青很喜欢她的手,在榻上时,总是要把它攥在一起,从手腕骨亲到手心,再亲到指根。
季卿语移开了目光,看赤兔的耳朵一动一晃的,只看了没一会儿,又忍不住移过去看顾青的侧脸……
“将军……”
顾青一脸如常:“怎么?”
“……手。”
顾青大气得很:“牵着,省得待会儿你掉下来。”
季卿语的脸一寸一寸地红了,这人全然不知羞,真真是个无赖。
“被人瞧见怎么办?”
“瞧见就瞧见了,和媳妇儿拉个手怎么了?”顾青不在意地说着。
感受着两人相互摩擦的掌心,听到他这句大白话的称呼,季卿语根本无话反驳,她力气太小了,根本逃不开他的手心,到最后,只能勉强说了句:“……要叫夫人。”
后来怎么走完一圈,季卿语都忘记了。
“叫什么不行?你不是整日将军、将军叫我?”顾青说完,又闲问她,“今晚想吃什么?”
那不然叫什么?
季卿语正要开口,外头闵川忽然跑进来了,一脸着急——
季卿语倏然把手抽出来,就听闵川道:“将军,曲临江决堤了,文平县挨着西岸,不少农家和农庄都被淹了!”
顾青皱起眉,把季卿语从马上抱下来:“情况如何?”
“还不知道,但听文平县的县令说,那块儿住了好几个庄子,已经淹了大半。”
顾青站着,目光转了一圈,刚挨着季卿语,就听她说:“将军快去,人命关天。”
顾青上了马,离开前,对跟在镇玉旁边的镇圭说:“照顾好你二娘。”
季卿语看着人离开的背影,一只手牵着镇圭,另一只手搓了搓手心,是顾青牵过的那只,只这人不讲究得很,牵过马,拿过鞠杖的手,没洗就来牵她,上头还沾着灰尘,脏得很,因为出汗,这会儿全黏她手上了……
第30章 春夏之交
曲临江是环绕着宜州的大河, 细数起来,应当也能算黄河的一大支流,如今正值春夏之交, 正是冬雪消融的时候,河道不牢,就容易决堤。顾青听完闵川报来的消息, 到东凛校场点了人,就往文平县赶。
文平县不大,两乡十里百村千户,东西走向,如今是西岸决堤, 几乎把大半个恩水乡给淹了, 那地方的村子就在河滩边缘,地势低洼,几乎没什么高地, 农民除了种水稻,多靠养鱼虾贝类为生。
顾青听了这决堤的消息觉得不好,如今春播刚过,河道就决堤了, 也不知这祸事何时才能平,春播一耽误,影响的就是近千人一年吃饭的大问题……顾青想到这,神情严肃了许多, 驱马快赶。
宜州城离文平县恩水乡约莫一日的马程,顾青却在半日内就赶到了, 文平县县令阮文永和乡佐等人已经在县衙门前候着了,见着人, 齐齐掀袍下阶来,高举着手就要跪:“将军万福!”
顾青下了马,单手把人扶起来:“跪我没用,救命要紧。”
莫说县令,后头那些小官小吏哪见过顾青这么大官?这会儿打眼瞧见了人,只看见个人影,就不敢再看了,生怕冲撞了贵人一般,跟在阮县令身后那是跟着跪、跟着起、跟着战战兢兢,明明顾青都没同他们说话,却忍不住两条腿打晃。
后头乡佐大着胆子偷瞧了眼顾青,又连忙跟见鬼似的别开头,嘿哟,太吓人了,这就是传说中以一当十的威猛将军,这个头,这宽肩,这手臂,一掌能给他拍进土里去!
乡佐慌,文平县县令更慌,他上报了府县,没成想知府没吱声,倒让个将军先来了,这可不是先礼后兵的主,他结结巴巴地打官腔:“将军说的是、说的是……将军果然心系百姓,不出半日就赶到了!宜州有您真是宜州之福……”
只这人还没说完话,顾青的刀已经拍到他的嘴上了,眼神却瞧都没瞧他一眼:“再多说一句,缝上你这张嘴。”
阮文永当即就又要跪下——
顾青瞧这些官吏,各个穿戴整齐,全然没个着急样,来了有一会儿了,也没人提个灾情的事,人命关天还有功夫打官腔,再往里头一看,茶都沏好了,袅袅一缕烟升上来,这是刚好的。
顾青冷着鹰目扫了一眼,瞧见个特别的——恩水乡乡佐,这人一脸老实巴交,畏畏缩缩,可袍子上下两个颜色,分明是下过水的,连袍子都没来得及换,想来是被抓来凑数的,顾青单手把这人拎到他马上,叫他带路。
乡佐惶恐,根本没骑过马,遑论跟顾青一匹:“这如何使得!将军放我下来,我跟在后头跑……”
顾青没理他,上马之前,同那个叫阮文永的道:“我的人就交给大人差遣了,阮县令看是您自个儿用腿走过去,还是叫他们用刀送您一程。”
话音还没落,马蹄一扬,顾青带着三十名轻骑先行离开。
阮文永跪在地上都不敢抬头看,左耳边马蹄声还没走远,右耳边又见轰鸣,阮文永心口一紧,抬头,就见赵信、冯鸣为首,领着两百骑兵进了文平县门。
乌泱泱一片尽是骑马带刀穿甲,各个训练有素,目色肃然,甲胄下依稀可见坚实的肌肉——
阮文永两眼一黑,跌坐在地,顾青哪是把这帮人交给差遣,分明是叫这些人盯着他!
“你看是用腿走过去,还是用刀送一程?”
他咽了咽口水,从地上爬起来,挨个叫了将军,又叫人牵马,他还以为是陪着顾青喝喝茶,再派人去乡里做做样子,这救灾就算过了,如何他也要去啊!
赵信坐在马上,看着这磨磨唧唧的县令,心里不大痛快,目光紧盯着这人颤微微上马,刚坐上去还没动呢,就抖得跟筛子似的。
阮文永骑马的次数少,上去了脚都不知往哪放,可身后赵信黑洞洞的目光叫他不敢吭声,赶鸭子上架似的喊了声驾,夹着马腹就这么领着人往恩水乡去了,中途赵信还嫌他骑得慢,给了他马一鞭子,吓得阮文永叫得比马还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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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堤的洪水肆虐呼啸,一如困兽做斗许久,放得归山的虎,岸堤一破,再无遮掩,汹涌地朝十里八村奔去,所到之处,举目望去,汪洋成海——阡陌交通被浊水覆盖,犬吠孩啼声嘶力竭,衣裳农具、牛羊草木斑驳地飘在水面上。水淹了大半个恩水乡,远远看去,便能看到窝在屋顶上哭嚎的人,水里抱着浮木偷生的画面刺目。
顾青刚到,看到这场景连忙下了马,村里的房子怎么撑得住人?稍微宽裕的勉强是瓦房,一般人家那就是泥房草房,可就是瓦房,平日到屋顶扫雪都还要小心翼翼,哪里撑得住人?这要塌了栽下去,那就真是没命了!
乡佐在顾青后头追,他步子没顾青大,落后一大截,等顾青已经爬上房梁的时候,他才想起什么似的,水都挡不住他冷汗跟着下,嚷起来:“将军怎能亲自下水!这下头脏得很!您快上岸等着!”
顾青只当没听见,从上头老妇人怀里把两个小孩抱过来,又把他们放进乡佐怀里:“领着他们往高处去,安置地找好没?”
乡佐抱着孩子,瘦骨嶙峋的抱着不重,直到这会儿还不哭不闹,眼瞅着是吓傻了,听顾青问起,急急说:“土地庙附近划了块地方……好在没下雨,不然还不知会变成啥样……”
某个念头在顾青脑子里一闪而过,可还没来得急抓住,就已经重新回到水里了——
一忙了三四日,才好险将村子里的人救出来。这还只是明面上的人,等阮文永那边清点户籍才能晓得下头还淹着多少,又死了多少。这决堤、洪水最等不得,就怕这些死人泡在水里,腐了烂了传出疫病来……救命可比救人难。
顾青这几日就没歇过,大半时间都泡在水里,刚开始还有人念着他的身份,前前后后地劝,到后来就没人说了,这事还非得顾青来办——村里有好些老人见着人来救,那是抱着房梁不松手,嚷嚷着说房子田地都没了,活着有啥用,反正最后也是死,不如现在死了算了。这些人喊得大声,可顾青一来,那人就不敢喊了,喊啥也不管用,人顾青直接把他提走了——
又是发大水,又是出太阳的,下头湿着,上头干着,顾青都泡臭了,今个儿忙到日头下山,才算是有机会去一去土地庙那儿的破棚,闵川和镇玉正靠着头在床板上睡着,听到动静,困得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缝,见是顾青回来,又连忙从床板上爬起来。
顾青随手扔掉已经泡得发臭的袍子,蹬了鞋:“睡你们的,一个破木板都睡得着,瞧你们没出息的。”
闵川、镇玉抱着袍子还没来得及推辞,定睛一看,顾青已经靠着棚梁,坐在草垫上睡着了……
人救上来后,还得忙着把豁口堵住,麻囊袋子装土堵塞加高,一个垒着一个,又是忙了两日,这堤水才算堵住了。
阮文永拿着账册来同顾青汇报,说村子里冲垮了多少田庐、房屋、田良,到底也跟着在水里泡了好几日,说完没等顾青发话,自己都歇了一口气:“还好发现得及时,这洪水没给冲到外头去,不然罪过可就大了……年年春汛涨潮,也没瞧见像今年这般决堤,去年还修了堤坝呢……万幸是没下雨,不然还不知要折腾到几时,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顾青原是听得不在意,却也越听越不对——去年修了堤坝,没道理连春汛都防不住,若说真是发了大洪水,也不该只淹这么点地方,况且这几日连雨都没下,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决堤了?
“从前没这回事?”
“那是决计没有的!”阮文永立刻说,“咱们文平县水利做得好,十几年都是头一回。”
兴许真是偶然,顾青没深问。
直到晚饭时,有个瘦瘦弱弱的火头兵站在棚子外看了顾青好几眼,又畏畏缩缩地不敢进来,顾青吃饭抬头,抬头吃饭的功夫,就瞧见这人了,指了指他,把人叫进来:“你站在外头干啥呢?没饭吃?”
那人腼腆得厉害,听到这话连连摆手,挠着后脑勺想了半日:“将军,俺从前是修堤坝的……”
顾青咬着馒头,还分了他一个:“你说。”
那人拿着馒头也不吃:“俺就是觉着这堤决得不对劲……俺家以前海边的,渔村,经常决堤,但规模都不大,淹一次也就半个村子,俺听那些大人说,是有人盗、盗……盗啥俺记不清了,反正就是有人偷偷挖堤坝。”
这叫盗堤。
“俺老家那边做买卖的人多,那些商老板要走船卖东西,修了堤坝,他们就得绕路走,所以就有人盗……偷偷挖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