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糙汉将军宠妻日常》作者:溺子戏》第85/106页
她故作正经,从顾青那儿偷师了随意。
谁知顾青却答得很认真——
“我也不无所谓。”顾青稳稳地背着人走,“从来没觉得不无所谓。”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叫季卿语面颊发热,他觉得顾青是其实不懂的,但有时候她又觉得顾青很懂。季卿语面上热热的,心口轻缓地跳着,却有越跳越快的感觉,她回忆着这句话,在穿林打叶声中反复心动。
“为什么不喜欢被人说吃猫食?”
季卿语磕磕巴巴:“……没,没为什么。”
顾青也不再问:“那以后不说了。”
季卿语抱着人的脖子,感觉自己又更羞了一点:“没事,说吧,小猫也挺可爱的……就是别同二土说。”
“没同他说过。”
“……啊?”季卿语觉得自己应该没记错。
顾青拧着眉毛想了会儿,估计是自己在给季卿语画小碗时,嘀嘀咕咕被二土听到了,他轻“啧”了声:“偷听大人说话,我回去教训他。”
季卿语连忙说:“没事,知道就知道了……”
顾青侧头看了她一眼,对她的出尔反尔觉得好笑:“这么大方?”
“你才小气。” 季卿语轻哼了一声。
顾青笑起来:“是,我小气,不给他叫。”
不过随口一句话,季卿语没想到顾青就往心里去了,刚想说没事,玩笑而已,称呼罢了——
“我自己叫就行了。”
季卿语不说话了。
又走了许久,顾青才道:“快到了。”
季卿语安静地趴着他背上,许是日光,许是顾青,季卿语再次见到那深林里的红轿子时,并没有以为的害怕——没了那些夜色大雾,没了迷路时的惊慌失措,再看到它,其实真真不过一顶普通轿子而已,甚至都算不上华丽和明艳。
经过一整年日晒雨打的洗礼,轿子上的红色褪去了些许颜色,孤零零放在并不青翠的树林里,看起来像是被遗弃在荒郊野岭。
“想过去看看吗?”顾青又问她。
季卿语捏着顾青的衣裳:“……那去看看。”
轿子里没有新娘,本该坐着新娘的地方放了好多的野花,有的新鲜,也有枯萎。轿厢裸露的木料上还能看到一些稚嫩的涂涂画画,像是用烧过的竹竿涂抹上去的。
顾青就道:“村里的小孩调皮,常跑到这来玩娶新娘的游戏,这些花啊草的,涂涂画画,都是那些小破孩弄的。”
季卿语想到山神的祭祀:“他们不害怕吗?”
“怕吧?刚开始怕,但等到耐不住好奇,见的次数又多,便有人带头不怕了,不过被村里的大人知道,也会骂上两句,但好像也是因为挨了骂,来玩的小孩更多了……”
因为大人骂来骂去,说的就是对山神不敬,而不是做了这样的事,会有什么报应。
“将军小时候玩过吗?”
“我一大老爷们,玩什么娶新娘?”顾青一脸不屑,说着又道,“我要娶就娶真的。”
真新娘站在他身边瞧了他一眼,忽然笑起来,明眸善睐的:“那将军小时候都玩什么?”
顾青看她这么笑,就移不开眼,季卿语笑起来很好看,朱唇皓齿,比那些什么酸臭文人说的“垂眸泣泪”要好看得多,顾青想到这,轻嗤了声,什么毛病,喜欢看人哭。
“……没玩,家里穷,就我和阿爹两个男人,整日去地里干活,种完水稻种花生、玉米,不是农忙的话,就上山捡柴火。”顾青说着,忽然补了一句,“或者背着柴火到镇上去卖,总有事要干的。”
季卿语听得一脸仔细,听完,认真地问:“那将军为何会想从军?”
一个乡下小子,每日干的不过下地种田,不喜欢读是,没遇到过什么人,是何契机让他选择抛下自己年迈的阿奶离开家乡,去赴一场生死未卜的功名利禄?
北风粟粟,迎面吹来,拂动季卿语白裘上的兔毛,雪白的颜色衬得她精灵可爱,她说得随意,可语气里的犹豫和疑问却是藏不住的。
顾青垂下眼眸,看出了她的心思,过了好半晌才同她说:“种了几年田,忽然发现自己一身蛮力,光是种田可惜了……”
他说完这句便没了声音,季卿语对这样的回答不置可否,却明白顾青不想说。
可她并不着急,因为从心里觉得顾青迟早会告诉她,她陪他回来,是来见顾家阿爹阿娘的。
而且,就算这回他不想说……同顾青说过的那般,一辈子还很长。
顾青背季卿语出来,又背着季卿语回家。
两人在田间地头走了许久,季卿语说想认认路,顾青就带她四处去看,还给她介绍家里的地在哪,每年种的粮食能有多少收成,这些收成能养活多少人。
季卿语不食人间烟火,如今望着一望无际的田顷,惊讶都写在脸上,忽然觉得那些说顾青是穷小子的话有待置喙,但顾青告诉她,如今家里这些地都分给旁人种了。
那种地到底辛苦,每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没人再提方才顾青避而不谈的事,季卿语也极有分寸地不再追问。
可有些事就是这般,越不想说,越避而不谈,却有人推着你开口。
刚遥遥瞧见家门,就见镇玉等在门外,看到人回来,连忙上前几步低声禀告:“将军……有客人。”
顾青和季卿语都疑惑了,大过年的,而且还劳得镇玉到外头等,只怕此人来头不小,顾青拍了拍袍子,进去一看,见竟是霍良——
二土端着小漆盘来给霍良上茶,只他的个子还小,手根本伸不到桌案上,以至于奉茶时半杯茶洒到霍良的袍子上,惊得霍良连忙自己动手,把茶端来,自己放好:“你家没丫鬟吗?怎么让你个毛头小子端茶伺候人。”
“过年了,姐姐们忙着做糖糕呢,只二土没事情做,所以哥哥让二土来招待霍大人!”镇圭听不懂他话里的轻蔑,如实说,“哥哥说快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很忙,这时候能上门串门的都是闲人,连汪汪都不能出来玩啦。”镇圭指着自己,“家里就剩二土一个闲孩子,闲孩子招待闲人,二爹都没喝过二土的茶,哥哥是不喜欢二土吗?”
霍良不知道汪汪是谁,也没想到这小子看着不大,话却说得这般利索,他都发脾气了,还一点不怵他,一清二白地说家里没人招待他。
直接而生硬,叫霍良当场就被噎到了。
顾青进来时,刚巧瞧见这么一个画面,轻叫了镇圭一声。
镇圭回头,看到二娘回来了——二娘生病后,他都没能见过二娘,说是怕把病气传给他,小孩子体弱什么的,镇圭想,他才不弱,他厉害着呢,家里大人没空,他还能帮忙上茶!所以现下看到人,正是想邀功的时候,随手把漆盘放在霍良膝上,蹬蹬几步跑过去找二娘。
季卿语就牵住镇圭的手,示意顾青,带着孩子先下去了。
两人慢吞吞地踱去偏房。
镇圭看二娘,很高兴,脸蛋笑起来:“二娘身体好吗?”
“好的,二娘有好好吃药,身体好得快,所以二土以后生病,也要好好吃药,这样身体才能好得快,这样才能和二娘一块玩。”
“二土想同二娘一块玩!”镇圭立刻说,说完回过神来,疑惑,“可二土很少生病,二娘已经生病两次了!”
季卿语被一个小孩子比过去了,有些尴尬,当即转移了话题:“知道方才里头那个哥哥是谁吗?”
镇圭想了想,点头又摇头的:“哥哥叫他霍执剑,霍大人、执剑大人,二土就跟着叫霍大人,其他的二土不知道……”
在南梁,能被叫做执剑大人的,只有天子剑——季卿语对这个职位有所了解,听说天子剑是南梁某一时期大内选拔出来的高手,是天底下武艺最高强的人。他们职责是贴身保卫皇上,替皇上办事,轻易不离开京城,这几乎是满南梁都知道的事。
但天子剑选拔,也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那便是被选为天子剑的人,还要同皇上长得相似——因为不够尊上的缘故,在皇上身边时,天子剑通常以面具示人,而之所以选的人要同皇上长得相似,这也是为了在某些必要时刻,能护皇上周全。
季卿语皱起眉来,不知该如何说方才看到顾青和霍良时的心情,她跟着顾青后头进门,就这么一抬头,乍看一眼的功夫,这两人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饶是季卿语和顾青日日夜夜相处,还是免不了一瞬间的恍惚,也让她想起了些前尘——
顾青曾替五皇子,也就是当今皇上挡过一剑,据说当时被五皇子邀请在京中养伤,这便是想要留他重用的意思了,长得相似、救命之恩、武艺高强,三点合一,几乎可以不苛求,五皇子把他留在京中,就是奔着天子剑去了。
可到头来,顾青却来了宜州。
她当时问娘亲,娘亲是如何说的?因为宜州是桑梓,故土难为。
可真真就是因为这点吗?
如果顾青只是因为恋故,那便不该把阿奶和舅舅一家接到府城,自己虽然在宜州立府,那也应该多往合安村跑才是,可进门一年,也就这回,顾青说了要回家,其他时候连提起合安村都很少……
季卿语觉得不对劲,甚至对顾青当年回来之事起了疑心,心以为,顾青当年很可能是因为拒绝了圣上成为天子剑的身份,才回的宜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