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我不往》作者:起一声羌笛》第29/139页


  那就是个心眼跟藕眼一样多的野丫头,惯会讨好老爷,溜须拍马。没了这个晦气的,她就不信清晖院在老爷那里还能有好,还不是三天吵两天杠的。
  至于准备礼物致歉这些小事,就不用她一个陆家主母操心了,快过年了,她要操心的事儿多着呢。一场小孩子之间的玩闹,整个陆家都看见了,她这个给人当后娘的大冬天亲自去解劝,就差直接吃清晖院下人的排头了,让谁来说她都仁至义尽,她就不信谁还能说出她一个不是来。
  这边陆夫人刚吩咐把年夜饭的菜单子拿上来,她要好好看一看,就听外头有婆子还没进屋就扯着嗓子鬼叫:
  “不好啦!”
  “夫人,不好啦!”
  陆夫人太阳穴一跳,登时就要让人掌婆子的嘴,大过年的满嘴里什么“夫人不好啦”,这么不会说话的婆子要嘴干什么!
  谁知陆夫人还没发作,就听到婆子的破锣嗓子:
  “大少爷带人来啦!打上来了!”
  这次陆夫人的太阳穴直接不受控制地突突狂跳,刚刚放下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打?打谁?
  她赶紧让人把女儿抱到自己身边,还是她嫂子在旁提点,陆夫人才回神:“快,快去请老爷!”
  就是精明如刘氏,看到陆子期带着人来了陆夫人院子,都想不明白这次这个陆家大少爷到底要干什么。
  一看到带人进来的陆子期,陆珊珊就吓得往奶娘身后躲,奶娘也吓得很,只是没地儿躲。陆夫人颤颤站起来,脑子里都是上次自己院中一溜噼里啪啦的打板子声,色厉内苒道:“你们要干什么!我看谁敢!”
  陆子期根本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一摆手,先是两个水灵灵的小丫头上来,轻声细语对陆夫人道:“夫人放心,咱们会好好看着小姐的,准保一点都不会碰到咱们大小姐。”
  陆夫人脑子还是蒙的,只见这两个丫头果然就恭恭敬敬站在带着陆珊珊的奶娘身侧,显然什么都不敢对她女儿做,陆夫人还没来得及放心弄清楚陆子期今天到底是要演哪一出,就见始终站在门口一侧连一步都没迈进来的陆子期又一抬手,陆夫人就觉脑子轰一声。
  后来陆夫人才意识到不是脑子轰一声,而是屋内轰的声音。
  跟着进来的粗壮婆子二话不说,抡起手中短棍就开始砸。
  一时间不光陆夫人,陆夫人院中所有人都呆若木鸡,只能听见哗啦哐当的声音,清脆的是古董花瓶被击碎的声音,沉闷的是短棍落在上好木器上的声音。
  很快,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人,立即开始喊叫乱跑,但大少爷显然是有备而来,院子里站着铁塔一样的随从把门一堵。有机灵些的想寻别路溜出去,却发现整个院子被大少爷的人守得铁桶一般,别说陆夫人的人就是只猫狗都出不去。
  正房里都是陆夫人的惊叫和陆珊珊惊恐地哭喊声。
  听到陆珊珊撕心裂肺的哭声,陆子期好像才满意了,他转了身,背对着乱糟糟的屋内。此时太阳西斜,冬日的太阳没有温度,挂在那里,洒下冷冷的光。
  身后的碎瓷声、击打声、哭喊声,这一切好像对陆子期都没有任何影响,他只是站在那里,瞧着远处的太阳。耳边响起的是音音的小奶声,她说冬天的太阳好像一个没热的饼子,挂在那里,看着就怪凉的,让人连咬一口的想法都没有。
  这么一想,陆子期分外仔细瞧了瞧太阳,就像一块没有热气的饼,冷淡地对着这个充满嬉笑怒骂荒诞无常的人间。
  慢慢的,身后的打砸声零星了,然后停了。
  跟着来的婆子收了木棍,立在两边。她们不是陆家人,都是跟着家里男人从西边过来的,是西边那条商线上的人,她们只听主子吩咐,哪管什么夫人小姐。
  陆子期这才转身,看了一眼里面,能砸的都砸得干干净净。为首的婆子从小主子眼里看到了赞许,这是认可了她们,觉得她们活儿干得不错。小主子觉得她们干得好就成了,她家男人第一次见到小主子,回去就抽了半宿的烟,撂下烟斗就说了一句话,“干,以后就跟着这位新主子干!”婆子当时就明白了,她家男人这是看准了人,做出了选择。
  冰冷的阳光落在陆子期身上,让少年过于好看的脸显得如这个冬日一样:没有温度的冷。此时刘氏紧紧贴在陆夫人圈椅后,这个圈椅是整个屋子里唯一完好无损的东西。陆夫人整个人都瘫在圈椅上,旁边是搂着陆珊珊的奶娘,已经面色煞白。
  一下子安静下来的院子里,只能听到陆珊珊好像怎么都停不下来的哭声,声嘶力竭的哭声快没了人样子,不知道为何,曾靠近过鬼屋的丫头,觉得大小姐哭到最后,声音就像那只发了狂的猫。青天白日,想明白的丫头一个哆嗦。
  陆子期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屋内,验收成果,连一眼都没有看屋内几个人,转身就带着人离开了。
  屋内两个丫头赶紧冲着一片狼藉中的陆夫人行了礼,还是轻声细语,无比恭敬:“夫人,我家少爷说,大过年的,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说着更恭敬道,“少爷还对大小姐说,要知错就改,别有下次了,这次连累了这满屋子的花瓶桌椅,下次东西可就不能替人顶罪了。”
  说话的丫头要多恭敬就多恭敬,声音要多轻软有多轻软,好像生恐吓着孩子。可陆夫人院子所有人,都只觉不寒而栗,陆珊珊已经快哭不出声了,睁着仇恨的眼睛,愈发像那只发狂的猫。
  话说到了的丫头又行了一礼,就转身快步跟上前面人群,离开了陆夫人的院子。
  陆夫人伸出来要怒斥的手抖得不像话,到底有没有人能说句话,这陆家大少爷还能是个人?这就是个没有人伦的鬼!
  是了,陆子期十岁那年看着她的眼睛,明明才是一个十岁的孩子,长得还那么好,可偏偏就让当时的陆夫人心里发寒,觉得哪里不对劲。今日想起来,才认清,就是他那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里面没有惧怕,没有情绪,没有人伦,好像俊秀的皮囊下住着――一只鬼!
  在那个阴暗的拔步床前,这个让陆老爷自豪的俊秀儿子,让当时野心勃勃的陆夫人看到了森森鬼气!
  清晖院的人眨眼间都离开了,清晖院的大少爷从来了一句话都没有说,只留下一片狼藉和一地惶恐惊惧的人。
  刘氏这才敢站直腰,第一眼先去看那个据说是前朝的花瓶,碎得拼都拼不起来,还有那个镶翡翠的香炉翻滚在地上,香灰撒了一地,那块翡翠石硬被人敲碎的。这活儿干得是真细致,真是连一点完整的东西都不留。
  如此,陆夫人坐着的这把圈椅,还有她们这几个人,成了这片废墟中唯一完整的东西,好像一个孤岛,意识到这一点的刘氏只觉得寒气从脚底蹿了上来。
  然而事情还没有完,这边陆夫人铁青着脸带人到旁边厢房等着,外边有人来,陆夫人一下子站了起来,“找到老爷了?”
  来人低头:“找到是找到了,少爷的人拦着说老爷会的是雅客,不让咱们通禀。”
  陆夫人气得倒仰,浑身乱颤:“给我打死这个没用的!不让你们就不去了?是不是清晖院的人是你们祖宗?陆家怎么养出你们这样没用的废物!一个个胆子是不是都喂了狗了?还是你娘生你的时候就没给你带呀!”
  气懵了的陆夫人一下子把这些年养出来的气质仪态都忘了,恨不得跳着脚骂死这些没用的,还是刘氏在旁边按着,陆夫人才想起来自己是陆家主母。
  她嫂子又是提点又是安抚,“姑奶奶不气,天大的事儿还有老爷呢,姑奶奶就安安生生坐下来喝茶,咱们不跟那些眼里没有规矩的一般见识.....”
  刘氏这边正解劝着,就听外头又来信:陆夫人娘家兄弟房中也是这样。
  刘氏一下子怔住了:谁家?哪....哪儿样?
  反应过来就是自个儿的屋子,刘氏声音一下子没压住,尖得刺耳:“哪样?这――样?”后头两个字直接劈叉了。
  刘氏这下子终于知道胸闷的味道了,差点一口气上不来直接厥过去,她觉得眼晕得狠!她想嚎啕,她想破口大骂。
  她那一屋子木器可都是咬着牙置办的,都是南边过来的贵货。她娘家弟媳几次想讨一个小摆件,她都愣是咬住没松话,那可是一套的!是顶贵的!
  她的钱!她的品味!她的身份!
  凭什么!凭什么带累她的一套好木头!她要传家的好木器!
  陆夫人没想到自己这边砸着的同时,自己娘家兄弟院子里也上演着同样的情景,她的胸脯剧烈起伏着,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欺人――太甚!
  就是拼着这个年不过了,她也决不能让这件事轻易揭过去!
  老爷这次必须给她一个交待!
  当陆老爷从孙家出来的时候,陆夫人派过去的人可算能到陆老爷面前了,这人一看陆老爷的脸色,心里就是咯噔一下。老爷这样子,是不痛快啊。
  陆老爷确实不痛快,脸上挂着的笑一出孙家大门就一下子抹去了。上马车前,他不觉回头又看了一眼孙府的大门,这才上了车,甚至没看到旁边急得捉耳挠腮的陆夫人的人。
  陆老爷沉着脸坐在车里,转着手上扳指,他们陆家到这一步,钱财算是走到了顶,可到了孙家门上,还是时时处处低人一等。
  孙家连个管事的,和气恭敬的笑容里都带着一种戳陆老爷心窝子的居高临下!更不要说那些更和气有礼的孙家人。
  他不过提出家里小儿子开蒙三年很会读书,正好能跟孙家下面的孩子多多交流。他想的是把这份用钱砸了好几年的关系延续到小辈,慢慢地成个通家之好,孙家穷他们陆家有的是银子,怎么看对方都不该拒绝。
  哪知对方根本不接这个茬儿,直接转开话题,等他厚着脸皮再提第二次的时候,对方居然笑都收了,只说了一句:“家里规矩大,只怕府上小少爷受不得这种拘束,倒怠慢了。”
  当时陆老爷的俊脸差点没绷住,这是能看上他家的银子看不上他儿子呀!这是赤裸裸地瞧不上他们陆家!
  陆夫人院中的小厮提心吊胆,听着没有一点动静的车厢,看着离陆家越来越近,这真不能再拖下去了,要是到了院子都没把事儿跟老爷说了,回头夫人还不知什么样呢,只怕自己好不了。
  眼看再拐个弯就上了陆府所在的大街了,小厮一咬牙,开口报有事。
  听到马车内陆老爷阴沉的声音,小厮差点直接打了退堂鼓,可想到陆夫人生起气来不管不顾的样子,小厮只得哆嗦着把事儿回了。
  就听车厢内直接摔了茶盏,一连三声咬牙切齿的好,然后是陆老爷怒极的声音:“人家才看不起我陆家的规矩,他就给我显摆没规矩打我的脸!好得很!”
  此时马车已经到了陆府门前,管家早已在门口等着,迎上来的时候听到陆老爷的声音,陆家大管家直接一个冷战:老爷果然气狠了!
  这次大少爷确实做得太过了!老爷绝对饶不了大少爷,只是不知到底会如何收场。
  于是很快整个陆家都知道,陆老爷雷霆之怒,大少爷这次只怕要吃大亏了,甚至有人悄悄议论:清晖院这个年过不好了。
  “还过年?只怕这清晖院能不能住得稳都是两说。”
  上次陆老爷这么生气,还是大少爷烧书房的时候,结果怎么着,大少爷被发配到庄子上三年。
  这次.....等着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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