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婚》作者:惘若》第15/172页


  于祗调整好了姿势又开始努力复盘昨晚的情形。
  好像从她被搀进酒吧起,一系列的记忆就错乱了。
  她想起来的也都是些破碎的片段,一幕接一幕的,像电影学院不及格的学生剪辑出来的蒙太奇似的场景变换,看都来不及看清。
  但都有江听白冷峻的面容浮现在光影里。
  一下子是他揉着她在浴室的洗漱台上,镜子里倒映出她散乱不堪的长发,和莹白如雪的脸上升腾起如火如荼的红晕。
  而身后的江听白眼底漆黑一片。
  又一幕是两个人跌落在纯白无瑕的羊绒地毯上,同样袒诚的身体,四肢缠绞在一处倒比这地毯还要见几分玉色。
  这玉也是携了人的体温的,从指尖传到耳根,直烫到人心里去,也许还有不见天日,躲闪犹疑的欲望,只分不清是来自她自己,还是江听白。
  江听白其实早已醒了。
  他在新加坡三年,每天只睡不到六个小时,就连早餐都端到高层会议上吃,他顽固的生物钟不允许他懒床,即使昨夜过得很荒唐。
  但他就是想看一看,于祗醒过来发现她自己紧挨在他怀里是什么反应,显然她生疏又不安。
  很快。
  于祗的手机在床前凳上震了起来。
  她的身体虽被江听白箍着,动弹不了,但不妨碍她脑袋左摇右摆。努力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江听白假装翻了个身,暂时松开了她,于祗如得了特赦一般匆忙爬到床下,随便扯了件地上的衬衫遮住上半边,她摁下接听键,“吴逍?”
  吴逍有些怕挨骂,“于律,LT的材料在你那儿吗?我今天要去法院立案,昨天好像落你车上了。”
  于祗正愁找不到理由晚些去律所,“没事,我去。”
  吴逍挠了挠头,“这种小事情怎么好让你亲自去啊?您是嫌我太笨?”
  哎哟喂。
  现在的小伙子真叫一个脆弱,就这还高考状元呢,对自己是半点儿信心都没有。
  他要能有江听白八千万分之一的自恋,于祗也不必又教业务又当心灵jsg导师了。
  “不是,LT的案子它比较复杂,”于祗耐心地解释说,“我也要去办点别的事,正好。”
  吴逍看了眼于祗办公室里坐着的明艳女高管。
  “还有啊姐,”他捂着话筒走到电梯边说,“顾小蝶又来找你了,还是为荣总的正室当众泼她泔水的事情,她要你立刻来见她。”
  于祗本来就心烦,“那你告诉她,就是她家的小时工,也不可能召之即来。”
  吴逍最佩服他师傅的一点就是,于祗可以气定神闲又游刃有余地面对所有难缠的客户,而且她永远是一副温柔的语调。
  那种字里行间的顿挫感,和别人模仿不来的节拍,有十足春风融雪的花腔。
  于祗刚放下手机,就听见床头传来一声嗤笑,她抬起头看过去。
  江听白半靠在床头,额前的黑发睡得有些乱,但丝毫不影响他生得好,尤其他上身还光着。
  她强忍住了咽口水的冲动。
  江听白好整以暇地问,“你平时,对待客户就这个态度?”
  于祗没好气道,“她对我是什么态度,我对她就什么态度。”
  这顾小蝶被她的金主宠着,凭着三等学历九流人品当上了ANNA珠宝的设计总监不说,整天的在公司里颐指气使。
  为着荣太太在大堂里泼了她一身泔水的事儿,她非要出这口恶气,找权立给她打官司,可于祗他们权老大早就封刀不接这种急茬了。
  本来是要推给高律的,但于祗很不巧地打他办公室过,顾小蝶一眼就认出她,“这是不是于家二小姐?能让她给我当律师吗?”
  高律说当然能,这是我们律所最优秀的年轻律师,您真是好眼光。
  于祗心想快歇了吧你,上次她对着一份三百多页的合同出具律师意见晚了一小时,还骂她小废物点心呢。
  顾小蝶倒是挺实诚,“因为我听说于二小姐是这些有身份的人里头,最善性平和的一位。”
  于祗当然不愿意搭理她,“这类侵犯公民人身权利的案件我不是很有经验,还是让我们老大亲自接吧。”
  顾小蝶挤眉弄眼地说,“这不是权立他老了吗?”
  “你是怎么知道他老了的,试了吗?”于祗当即特别奇怪地问。
  高律清了清嗓子,“工作时间,你注意点尺度啊。”
  于祗:“......”
  为高律的企业级理解打call。
  等顾小蝶说完全部诉求走了以后。
  高律才卸下了伪装,“这小妞儿长的,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
  于祗一边整理着她颠三倒四的描述,边问道,“那鼻子不是鼻子得是什么样子啊?”
  “就你被强迫接客这个样儿,”高律递给她一面镜子,让她自己好好照一照,“她以前还给你爸当秘书呢。”
  于祗直接拿上东西走了,心说没错,但她的目标是当我小妈。
  可就最后的结果来看,明容女士是有点子厉害手段在身上的,她很快就处置了这个急于上位的女人,而且解决的悄无声息。
  没有对于家,对集团股价造成太坏的影响,避免了声誉风险,还能边冲着咖啡对她女儿说,“就这种上不得盘盏的货色,我修着指甲就能结果了她。”
  明家的词典没有赶尽杀绝四个字。
  包括她教给于祲兄妹的,都是待人当宽而有节。
  江听白忽然笑了一下,“也不错,我总怕你在外面吃亏。”
  就她那样式儿的,什么都不放到明面儿上来说,爱装大度文雅的,生把自己套进精致的外壳里。
  像契诃夫的《套中人》一样。
  “即使在最睛朗的日子,也穿上雨鞋,带上雨伞,而且一定穿着暖和的棉大衣。他总是把雨伞装在套子里,把表放在一个灰色的鹿皮套子里;就连削铅笔的小刀也是装在一个小套子里的。”
  江听白念高中的时候每次读到这一段,脑子里总会浮现于祗如雾如烟的眉眼。
  记得有年江家大摆席面,大人们在外面草坪上谈天说地,偶尔也聊两件正经事。一屋子年纪差不多的小女孩们都围在客厅里追来赶去的,要不就是争抢着玩儿那个从柏林买来的能折叠的八音盒。
  吵得江听白头疼。
  只有于祗穿着小洋裙,安静乖巧地坐在沙发上,捧着本法文原版的《小尼古拉》儿童读物在看,不时念一两句法语对话,那一年她才只有八岁。就已经把时刻注意仪态这件事糅刻进了血脉里。
  江听白那时便注意到了她。
  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句话来。
  于祗花了足足两分钟才酝酿出的,好几句不输气势的回怼都没能派上用场,又被她从喉咙边儿上给憋了回去。
  他说,我总怕你在外面吃亏。
  江听白用了个总字,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总的?又都是怎么怕的呢?而他为什么要怕她吃亏?
  于祗再没旁的话可说了,谁知道江听白是不是憋着又要拿她开涮,以前他也不是没玩儿过欲抑先扬这一套。
  她只有攻击别的,“大早上的,烦你穿上件衣服。”
  江听白抽了支烟出来,“我的衣服穿在你身上。”
  他夹烟的手点过来时还有几分言语形容不出的禁欲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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