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香》作者:罗巧鱼》第2/192页


  贺兰香睁开双目,侧靠在碧玉宝枕上,懒洋洋瞧着她道:“你以后就知道了,男人都是贱骨头,天王老子也不例外。”
  细辛想不到以后那么远,只后怕道:“可倘若事情当真败露,侯爷怪罪起您该怎么办?”
  贺兰香放下茶盏,活似牡丹压枝般,款款朝细辛倾过脸去,乌发如瀑垂至胸前,香气萦绕。
  她注视着细辛的眼眸,眨了下眼,轻轻软软地问:“你会出卖我么?”
  细辛呼吸凝滞,尚未从这放大数倍的美色中抽离,脱口而出便是句:“奴婢不会。”
  就凭去年她娘重病,急需一百两银子的救命钱,全府上下,只有香主子留意到她哭红的眼,替她拿出那一百两的银子,细辛便发誓,这辈子都不会背叛香主子。
  贺兰香眉目微弯,噙着笑意卧下,闭上眼睛道:“那用担心什么,再说即便败露了,晖郎又能拿我如何呢。”
  细辛脑子里闪过诸多凄惨下场,但等目光落到贺兰香娇艳绝伦的脸上,脑海中便忍不住附和:是啊,侯爷又能拿你如何呢。
  从违背母命将贺兰香强纳入门开始,谢晖便已被贺兰香吃得死死的。
  要知道,当今宣平侯的生母可是皇族郡主出身,郡主娘娘生来尊贵,目无下尘,生平最厌恶的,便是出身低贱之人,最容忍不了的,便是与低贱之人同一屋檐。在她眼里,那种人便同杂草一样,见到是要除去的。
  正如二十多年前,老侯爷酒后失德,让名粗使丫鬟怀有身孕,还欲图纳其为妾。郡主知道后震怒不已,同老侯爷闹了好大一场,声称绝不可能与个下人共侍一夫,后来还是皇帝出面劝说,才让二人止戈。
  至于那丫鬟和孩子,什么说法都有,有说被郡主灌了堕胎药赶出府去的,有说留在府里把孩子生下的,还有说母子皆染病病死的。最惊悚的说法,当数那丫鬟被活活打死,孩子也被“处理”,送到辽北大营,名为充军,实为送死。
  而导致那般的原因,便是郡主告密,对老侯爷说那丫鬟早与他人有染,孩子很可能不是侯府的种。
  半晌无声,唯有雨声淅沥。
  贺兰香察觉气氛安静,轻启唇道:“还在为我担忧么。”
  细辛回过神,“没有,奴婢只是忽然想到了一个传闻。”
  贺兰香静静听完,轻嗤一声:“这你也信,我与晖郎朝夕相处三载,从未听他提起过什么庶出大哥,即便是有,到了辽北那种地方,恐怕也早已死透了,和你我又有何干系。”
  谁不知道辽北终年积雪寸草不生,别说是人,就算是战马,在那也要靠吃死人肉长大。
  未等细辛回答,贺兰香打了个漂亮的哈欠,倦倦道:“别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了,扶我到榻上歇下吧,你也快些睡,睡醒了可还要帮我打掩护呢。”
  回到榻上躺好,贺兰香往里翻去,侧卧而眠,最是随意之态,却更显身段风流袅娜,宛若醉后牡丹。
  但她并未睡着。
  窗外雨滴击檐,声音清冽干脆,一下一下,像叩在她的心弦上,她睁眼闭眼,都是梦中画面。
  假的,都是假的。贺兰香在心中说。
  即便天下大乱,堂堂侯爷也没有被乱棍打死的道理,何况还是祠堂,当着谢氏列祖列宗的面,那何止是暴行,简直诛心,什么人能干出来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贺兰香认定是自己心神不宁想太多,辗转反侧半个时辰,总算沉沉睡去。
  外面,雨势渐大。
  宣平侯府上空,夜色波云诡谲,盘旋在空中的乌云成了庞然巨兽,不知何时便会对这偌大府邸咬上血淋淋的一口。
  祠堂外,血腥扑鼻。
  昔日金尊玉贵的小侯爷,成了烂在砖缝中的一摊血泥,鲜红之下,可见断裂成爿的森森白骨。
  雨声哭声中,妇人凄厉的控诉响彻天地。
  “是我害死了你娘!是我让你爹将你送到辽北大营!你要索命就索我的命!为何要动我儿性命!”
  “谢氏列祖列宗不会放过你!你爹也不会放过你!你不会有好下场!你不得好死!”
  “谢折!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晖儿他是你亲弟弟啊!”
  一道雷闪劈过,光芒照亮了祠堂正中的那抹漆黑背影。
  男子身形高大,身披重甲,壮硕如山,遍体肃杀之气。
  他拉开重弓,箭矢脱弦,箭尖死死钉入供案上的牌位,尾羽铮鸣,震颤不休。
  鲜红烛火随风跳动,照亮了牌位上的名字。
  先考谢公讳温府君之灵位。
  谢温。
  他的生身之父。
  他的杀母仇人。
  十五年前,就是当着谢氏列祖列宗的面,他娘被活活打死,而他的父亲,他的嫡母,便站在他所站的位置,居高临下看向门外鲜血淋漓的尸体,眼含厌恶,像看猪狗。
  雷声轰隆,盖住了无边际的咒骂。
  脚步声响在祠堂,手下走到他身后左侧,鞠躬道:“回禀将军,宣平侯府上下五百余口,全部押解至此。”
  第二支箭对准牌位,男子开口,嗓音低沉沙哑,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风雨欲来的压抑平静:“动手。”
  箭矢脱弦,又是一声铮鸣,箭尖钉入牌位当中,整个贯穿。
  “是。”
  半炷香后,宣平侯府成了血海汪洋,无论男女老少,只要与谢氏有关,一律格杀勿论。
  和阳郡主风光张扬了一辈子,万没想到最后的结局,是被绑在祠堂柱子上,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活活打死,再看着阖府亲眷被屠杀殆尽。
  百年望族,皇亲国戚,到头来没有死于草原蛮子的铁蹄下,而是被归来复仇的恶狼咬断咽喉。
  她由骂转笑,最后在放声大笑中,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腥风血雨里,有名身穿青衣的貌美女子痛哭出声:“不要杀我!我只是谢侯的妾,我没得罪你们!我与你们无冤无仇!”
  将士冷笑,高举起滴血卷仞的宽刀:“要怪,就怪你是宣平侯的女人吧。”
  青鸾被刀光吓到遍体抽搐,却在这时灵光一现道:“可侯爷不止我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叫贺兰香的怀有身孕的不在这,只要你们答应放了我,我现在就把她的去向告诉你们!”


第2章 叛军
  雨声淅沥,直至天亮方有消停的架势,屋檐上莺啼燕啭,与雨滴击瓦的脆响融汇呼应。
  因夜间闹那一场,贺兰香醒后精神恹恹,未有多大兴致,只喝下了点补气养血的燕窝红枣百合粥,其余点心一概未用,从起来便靠在美人椅上,看窗外的翠竹发呆。
  伽蓝居地势颇高,隔墙相望的便是片茂密竹林,竹子长势参天,风过时,碧海荡漾。
  贺兰香单手支腮,不知在想什么,眉梢间仍带愁意,长睫蔽目,在眼下投下小块潋滟阴影。
  她长了张天生注定被讨好的脸,即便面上挂愁,也看不出丝毫凄怨之色,眉目流转间,满是盛气凌人的娇矜,好像随时等着他人向她大献殷勤,正如玫瑰生刺,不会让人觉得麻烦,反倒因此更显美艳。
  “主子,荔枝剥好了。”
  细辛端来一只羊脂白玉小盏,里面盛放了两颗已被剥皮切好的新鲜荔枝,荔枝核肉分离,果肉白洁如雪,温软似酥,仅是看着,便赏心悦目。
  贺兰香瞥了眼,懒懒道:“甜的牙疼,你们分食吧,我不想吃。”
  细辛劝说:“荔枝性热,此时吃正好,主子多少吃些,权当补身子了。”
  贺兰香略蹙眉头,这才不情愿地抬起了手,粉腻的指尖捏住青玉鎏金餐叉,叉起一小块晶莹软白的荔枝肉,漫不经心地端详一眼,正欲送入口中时,又跟想到什么似的,问:“荔枝壳呢?”
  细辛被问一怔,道:“自然是扔了。”
  贺兰香咬下清甜多汁的荔枝肉,将餐叉轻巧地扔回碗中,“荔枝壳用来制香最好不过了,扔它做什么,我眼下哪也去不了,都快被闷出虱子了,你命人将那荔枝壳捡回来,我要制香玩。”
  这刁钻美人历来想一出是一出,细辛早已习惯,立刻便按吩咐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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