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美食录 》作者:闻笛解酒》第20/135页


  这边惊着,那边果木上的烤鸭已经烤出一层淡淡的蜜色,橙红橙红,十分诱人。
  林稚把鸭子从炭火上取下,又仔仔细细刷了一层蜂蜜,接着烤。
  半上午的时候,店里客人不多,难得的闲适。林稚离火炉挨得近,浑身暖洋洋的,微微眯起眼睛,打量起自己店内的客人。
  等着续杯那熟客许是喜欢清净,总是坐在靠角落的位置,此时已经就着海带脆笋把饼子吃了大半;靠窗户坐着的是一对母女,女儿不过三五岁,正靠在母亲的怀里牙牙学语,母女俩的食案前摆着着两只空碗,碗底残留几颗红豆,看样子是薏米红豆粥;中央的大食桌围坐了一圈年轻人,欢声笑语,觥筹交错,不知在给哪位寿星庆祝生辰……
  《清明上河图》若是会动的话,大概就是此番景象了吧?
  林稚微微低头,将已经烤制得油润枣红的鸭子取下来,置于砧板,拿刀一点一点削片拼盘,直到只剩下鸭架。
  片鸭子是个技术活儿,前世外祖父精于此道,片出来的鸭肉薄厚均匀,绝不厚此薄彼,每一片都带着酥脆的鸭皮。
  那时候,他特别喜欢拿那又酥又脆的鸭皮蘸着细白糖吃,甜香甜香的。每次都会被外祖父打趣,说大宅门里娇生惯养的太太小姐都喜欢这么吃。
  人生几回伤往事,切个鸭子倒把自己切感伤了,林稚有点惆怅,叹了口气,把切好的鸭子并上春饼和各种时蔬、酱料,给那位等待已久的客人送了过去。
  色泽红润油亮的烤鸭肉满满摆了一盘,周围是一屉手掌大小的春饼,翠绿的黄瓜条、白嫩的葱丝和颜色深褐的甜面酱单独成盘,共同谱写出一道美妙的春日烤鸭。
  那熟客吃完鸡蛋灌饼,已有六分饱,按理说并不很饿,但看到这道精巧别致的“春饼炙鸭”,肚里又闹起了馋虫,可面对这些花花绿绿又不知该如何下手。
  “是按卷春饼的方法来吃的。”林稚道。
  那人了然,捏起一张薄薄的面皮放在手心,夹起两片鸭肉,略略蘸些酱,放到饼皮上,这就要卷起来往口里送。
  林稚连忙提醒:“还要搭些黄瓜条和葱丝,味道更好。”
  “这样啊。”那人点头,又把卷好的半成品打开,依言放了几根黄瓜条和葱丝,重新裹好塞进嘴里。
  鸭肉、黄瓜、葱丝,再加上甜咸口的酱料,口感丰富却又意外和谐,细细咀嚼,满口都是鲜香。
  一点甜味面酱和微辣的葱丝,搭配外脆里嫩的鸭肉与清爽的黄瓜条,简直绝配!
  剩下的鸭架也不会浪费,做成椒盐鸭架或鸭架汤,又是一道佐餐小食。
  等林稚走回后厨时,那人已经吃了不下六个烤鸭卷了。
  炙鸭吃过,春饼吃过,春饼搭炙鸭却是没吃过,是以烤鸭甫一推出,立即受到人们的广泛追捧。
  一来新鲜,二来确实好吃,每日来吃鸭子的客人络绎不绝,供不应求,林稚只好连夜又添置了几架烤炉,饶是如此,食铺门前从早到晚依旧是人满为患。
  沈小七的台词也从当初的“您吃好”、“您慢走”变成了“您放心,这只鸭子马上就收拾干净了”、“今天的鸭子特别漂亮”……
  每次他说完,林稚都要在心里琢磨琢磨,自己做的是正经生意没错吧?
  作者有话要说:
  ①宰相吃肉的故事出自《活在大宋》


第21章 鸡肉蘑菇
  今年的雨下得有些迟,快到寒食才姗姗来迟。
  林稚推开窗户,一阵湿漉漉的水汽扑面而来,低头一看,地皮也湿得不成样子,下雨了。
  下雨天的客流量注定会有所减少,林稚也不恼——恼也没用,人还能斗得过天时地利?不如躺平享受。
  他慢悠悠地穿衣洗漱,没像往日一样叫醒沈小七,由着他睡懒觉,自己则煎了饼,做了几份上朝官员的生意。
  宋朝官员大约是古代最幸福的公务员,一年三百多天,一百多天都在放假。
  正是因为假期太多,这些京朝官平日里懒散惯了,到了上朝日子便总是习惯性晚起,路上匆匆卖就早饭,因此才有了“上马吃早饭”的临安一景。
  昨日孟淮安预定了两只烤鸭,说就算下冰雹也要来取,风雨无阻,结果今日果真下了雨——这小子有几分预言的本事。
  因为新添置了炉架,别说两只烤鸭,五六只鸭子都能同时烤,林稚得了清闲,忽然想起那日还让肉铺老板拾掇些鸭货,差点忘了。
  要说他最爱的鸭子烹饪方法,除了制成烤鸭,其次就是卤制。
  卤好的鸭脖鸭舌,以麻辣为最佳,空口吃就很香。当然,最香的吃法还需要配备一台电视,边看边吃。
  卤制没什么技巧,香料还是老几样,花椒、八角、香叶、桂皮,然后用酱油、黄酒和糖盐调味,鸭胗鸭肠等鸭货放进去慢慢卤着。
  反正不急着卖,卤一天都不要紧,还更入味。
  做完这些,烤鸭就差不多好了,林稚把片好的鸭子和炸完的鸭架装进纸袋,想了想,又额外放进去一碟子白糖和山楂,静等孟淮安来取。
  雨势不停,孟淮安撑伞走在大街上,与阴雨连绵的天气不同,他的心里美滋滋的。
  国子监内平时无事,总要时不时刮起一阵流行热潮。
  上上次是柳记成衣店的成衣,不知怎么就流行了起来,说是料子里面混了会发光的丝线,阳光底下亮晶晶的,很得监生们的喜爱。
  上次是张家铺子的烧陶玩具,虽然都是小孩子的玩物,但用纸泥竹木制作而成,十分精巧,大孩子们也喜欢。什么山亭儿、宝塔儿、石桥儿、屏风儿,几乎人手一套。
  这次流行的是林氏食铺的春饼炙鸭。
  四门学监生余三郎曾吃过一次,把味道描述得惊为天人。
  然而吃食不像成衣和玩偶一样易于购买,再加上鸭子供不应求,国子监内还没几人真正吃过。
  一向要月亮不摘星星的贵公子们头一次遭遇人生滑铁卢,对那神秘莫测的炙鸭越发渴望起来。
  孟淮安恨不得告诉全世界,林氏食铺的店主人是他的林小郎君,让林小郎君做只鸭子给他简直不要太轻而易举。
  然而担心此举会给林稚招来麻烦,只能压下,在心里偷偷开心。
  还有一件开心事,那就是程令宜也还没吃到。
  孟淮安早就想好了,等他拿到烤鸭子,一定要带到国子监里大吃特吃,当着程令宜的面吃!
  然而这个想法很快实施未半而中道崩殂——他的烤鸭被他哥截了下来。
  孟琼舟皱着眉问他:“你要带去国子监吃?”
  孟淮安弱弱道:“是、是啊……”
  “师者面前,是为不敬。”
  孟淮安替自己辩驳:“我不是想当着博士的面吃!我、我是想……”
  孟琼舟冷淡的目光扫了过来。
  在这般如有实质的目光下,孟淮安欲哭无泪地补上后半句话:“……我是想当着程令宜的面吃。他买不到,我就想气气他而已。”
  秦柔忍不住道:“小安,你和令宜从小一起长大,你这样……不合适的。”
  秦柔和程母是手帕交,从小交情匪浅,只可惜二人的孩子并没能延续她们的友谊。
  孟琼舟性子冷淡肃清,朝堂府邸两点一线;程砚清风流成性,整日逛花楼。三观不同,自是没什么好说的。
  而孟淮安和程令宜虽为同窗,性格也相仿,却总是冤家一样针锋相对。
  听到母亲的话,孟淮安低下头小声嘀咕:“有什么不合适的。”
  秦柔装作没听见这句话,脑中想出一个法子:“这样,你带着春饼炙鸭,去和令宜分了吃,也好缓和一下感情——需得等到博士不在的时候。”
  母亲都发话了,孟淮安只好不情不愿地答应:“我听阿娘的就是。”
  秦柔不爱吃荤,剩下的那套春饼炙鸭自然落到了孟琼舟手里。
  原本并不爱吃炙鸭的他,默默注视片刻,按照朝中官员口口相传的吃法,捏起一张春饼皮,给自己包了个烤鸭卷。
  林稚还不知道自己的烤鸭引发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他轻轻推了推睡到日上三竿的沈小七,“小七,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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