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薄荷》作者:四月与你》第2/73页


  补拍弯校园的场景,天色已近黄昏。迟穗帮忙一起收拾道具,今天做的是体力活,汗意总是止不住。她是同方圆一起,在将道具搬回器材室的时候,见到这位学姐的。
  回器材室必经白杨路,这是S大著名的校景之一。在来平京之前,迟穗从未想到过,高耸如云的树木在现实中出现是怎么一种场景。乌江位于江南,最是吴侬软语之处,青山绿树,也同佳人眉眼一样,绵延秀丽。
  她初初见到S大的白杨,需要费劲地仰起头,才能看到它顶端的枝叶,那是不同于南方树木的秀丽,有一种更为蓬勃挺拔的生机。
  S大的白杨路被拉了封线,可那一条条黄色的带子,阻挡不了学生们的好奇与热情。里面是更为专业的拍摄器具,镜头对准的,是一张日日眼熟的面孔。方圆低低地叫了一声,是杨师姐。
  杨师姐,杨丹南,那位播音主持专业的天花板师姐。
  今日的晚霞委实太过艳丽,橙红色的光芒将一段天际都染成绚丽瑰美的模样,即使未能看到摄影机中的景色,迟穗也能想象到,这一段在宣传片中,绝对是艳丽到绚烂。
  到底是那傍晚的晚霞太美,还是杨丹南实在太难遇见,亦或者两者都有,迟穗到底也同围观的许多学生一样,拿出了手机。
  人总想留住美好,于是照片应运而生。
  温敛就是在这一刻,走进了她的镜头。
  他在青葱学生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明明也是白衣黑裤,再普通不过的打扮,却人为地将画面分割成一段只有他一人在的世界,生硬而荒诞。如果要用什么来形容他,大概是今天的晚霞,那么明艳,却是极少能遇见。
  迟穗回想起那日,已经记不清当时的心情,可能最多的是不确定吧,可是仔细想象,那不确定又成了理所当然。他那样的人,合该在平京,皇城脚下,富贵出身。
  当时她匆匆忙忙按下拍摄键,目光追寻着他,他在那封起来的黄线内,那里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员,唯他一人仿若闲适的游客,抬头在看这条白杨路。
  或许是来得太晚,杨丹南已经结束了拍摄,有很多人想和她寒暄,可她只是略微说了几句,就探头看向温敛,端庄大方的脸上有不为人道的小心翼翼。她叫了一声温敛的姓名,他回过头,给了杨丹南一个寡淡的笑。
  是万事万物,都提不起兴趣的模样。
  方圆喊了迟穗好几遍,她才回过神,便是这一瞬的功夫,迟穗也怕失去他的踪迹。
  “师姐。”她急急忙忙道,“我忽然想起我还有事,很重要的事没做。”
  方圆难得见到她这么着急的模样,当下就说让她赶紧去。
  “就只有最后一点扫尾工作,不碍事的,你赶紧去。”
  可是命运总爱开玩笑,那天迟穗没能再见到温敛,杨丹南和温敛身边,还跟着许多人,高高大大的,像是保镖,还有三三两两不间断的学生人流,她想追随的那道身影,就这么淹没在人流里。
  也许余下一生,就这么一次见面的机会,已经被她弄丢了。
  迟穗坐在路边的石凳上,有些沮丧。但是她很擅长安慰自己,能再遇见温敛,已经是意外之喜。原以为这一生,是再也不会遇见他了。
  她这样对自己说了好几遍,好像确实安慰到了自己一些。
  迟穗将散下来的碎发捋到一边,太热了,今天做了许多体力活,身上又热又黏,现在的自己一定很狼狈,她想着,下一秒,仿佛有所预感,迟穗望向主干道。校园里车辆向来就稀少,即使那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开得很慢,几乎比走路快不了多少,但依旧会让人的目光在上面停留几分。
  她就看着那车缓缓地开到她身边,许是因为天热,那车的车窗没有完全合上,降下来一半,以便留风进去。
  迟穗在车窗未掩上的那一半空间,看到温敛的侧脸,是天然的冷白皮,仿佛拿雪堆成一样,而唇也似雪一样,又薄又冷清。
  一辆车从她身边经过要多久,三秒,五秒?
  但足够了。
  迟穗记下了车牌号码。


第2章
  其实温敛的车牌号很好记,那一串数字顺着下来,都是很吉利的数字,扫过一眼,就能记住。迟穗不知道为什么要记住,可是她有一种预感,记住了,就能再见到温敛。
  迟穗如此相信着,就像过去很多年,她相信自己一定能走出乌江一样。
  这天她回到宿舍,草草洗了个澡后,就躺到了床上,并没有像平时那样,开盏台灯学习。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几乎将她的精力全都耗尽。明明很疲惫,躺在床上却睡不着,翻来覆去都是温敛那张侧脸,唇畔的弧度像凉薄的刀尖。
  之后的一个月,迟穗再没有在S大见过温敛,也没有见到那辆车。他们短暂且单方面的交集,就止于百年校庆的宣传片,她在黄线外,遥遥地望了他一眼。
  所以在A大的南门,再见到那串数字时,迟穗觉得有些恍惚。
  那天她是在A大等卓茵茵一起去打工,手上还拿着一大捧要带去为咖啡店装饰的满天星。A大上午的课程结束得比S大要稍晚,迟穗习惯了每周这个时候,在A大南门等待。
  说起同卓茵茵的相识,也是戏剧化。S大与A大毗邻,今年A大的宿舍楼扩建,被扩建的宿舍楼学生被学校拼拼凑凑地安排居住,到底还是安排不过来,就借了S大两幢宿舍楼。
  卓茵茵那天搬寝室来S大时,漏下了一本书,从台阶上磕磕绊绊地滚下来,滚在迟穗面前。迟穗捡起那本书时,只来得及看到卓茵茵身影,后来她一间宿舍一间宿舍地询问,才找到了失主。
  卓茵茵说她是一根筋,明明可以放到宿管处做失物招领,还是一间一间地寻找失主来。
  迟穗顿了一顿,也哑然失笑,她轻声说,我只是想着,我能找到你,就找了。
  后来也是巧合,她们在同一家咖啡店打工,一来二去,也是渐渐熟悉了。
  这天,似乎有什么考试在A大,人比往常来得更多一些,南门也更拥堵,各种私家车出租车缓慢地在A大门口行驶。迟穗站在一块广告牌下,上面写着什么MBA培训课程,她只扫了一眼,就看着校门口,等卓茵茵出来。
  就是在这么嘈杂的环境里,迟穗看到了那辆车。明明和普通的车辆一般无二,可迟穗偏偏有这种直觉。校门口实在堵得慌,那辆车开得也无比缓慢,足够迟穗看清往日反反复复想起的数字号码。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招来停在不远的出租车,坐进绿色的出租车内,迟穗听到自己的声音冷静地同前面的师傅说,跟着那辆黑色奥迪。
  迟穗从小到大,做的出格的事很少,几乎所有人对她的评价都是温和内敛,她也觉得自己会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可到了今天,她发现自己还有这样冒险的一面。
  迟穗手里隐隐出了汗,可是她的面色却丝毫不显,迟穗抱着满天星,甚至还能冷静地同卓茵茵解释她突然失踪的原因,还拜托她重新为咖啡店买一束花。
  开出租车的师傅看起来是个热心肠的人,听到迟穗说跟着前面那辆车,又看到她手上抱着的花,已经自动脑补出一场爱恨情仇的大戏。他一面跟着,一面还有闲心和迟穗聊。
  “小姑娘。”师傅从后视镜里看迟穗的模样,素白的裙子,罩着牛仔外套,学生气扑面而来,他说,“那辆车是你男朋友的?”
  虽然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今天并没有那天的好运,轿车四面窗户严严实实,迟穗并不能看清里面是不是坐着温敛。她在赌,赌里面有一个温敛。
  面对司机的问话,她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声。
  这一声让司机打开了话匣子,从小姑娘找男朋友要擦亮眼睛延伸到自己和妻子的爱情故事。司机师傅的爱情故事讲完,前面那辆车也遥遥地停下了。
  迟穗看到里面有人下车,穿着藏青的风衣,个高,身形看起来莫名有几分清瘦。
  脑海中有个声音告诉她,她赌对了。
  迟穗谢过司机师傅这一路上给她灌输的种种人生经验,下了车。
  光看面前的招牌,迟穗想不出这是个什么地方,外表看起来很朴素,像是一家餐馆,或是瑜伽房。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其实直到现在迟穗也没想好自己跟过来要做什么,她只是不想再失去温敛的踪迹。
  或许,可以有一个妄想,能让温敛认识她。
  走进门,迟穗才发现里面并不像外边那么朴素,里边装饰得很现代化,她走在里面,像是在太空中漫步。
  很快就有侍者迎上来,笑着问迟穗有没有预约。
  迟穗怔了怔,摇摇头。
  面前的侍者依旧笑着,又问迟穗是否是这边的会员。
  迟穗还是摇头。
  侍者笑容不变,温和礼貌的笑容仿佛让拒绝的话语都生出几分温柔可亲来,他对迟穗说抱歉,不是这边的会员没办法进入。
  迟穗没有问他要如何成为会员,从侍者的笑意中,她能猜出来,成为会员所需的代价应该很高。她低头看着手中的满天星,这种花花蕊花瓣都是分外小巧的,一朵一朵点缀在其中,就像星星挂在夜空。星星离她太远太远了,连追逐也分外吃力。
  她从未来过这种场所,身份限制犹如天堑,连进入都需要不菲的凭证。
  侍者温和地看着她,人的眼神是有重量的,这重量虽然温和,却也是一点一丝慢慢地增加在迟穗背上。或许下一秒,再下一秒,迟穗就无法承担了。
  她知道,她应该要离开了。
  可还是不甘心,那点不甘心就譬如那细小的幼苗,脆弱的,仿佛风一吹就折断,可风雨过后,它还是在摇摆。
  在她面前的侍者微微皱了皱眉,待重新再换上温和的职业笑容要同迟穗说话时,他身后传来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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