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四莳锦》作者:飞雨千汀》第11/123页


  段禛也陪她笑笑,只是夏莳锦看不出这笑里的深意,倒是接下来他说了句她极想听的话:
  “每日批阅四方表奏的确耗费了我不少心力,以至于在政务之外的其它琐事上,记性也就不那么佳了。所以娘子之前不管看了什么听了什么,我大抵是记不得了,娘子又何需为这些小事耿耿于怀?”
  夏莳锦霍然瞪大双眼:“当、当真?”
  “当真。”
  说完这话,夏莳锦见段禛的目光往一旁瞥了瞥,之后敛了面上笑意,一本正经道:“府上的佳肴美景都颇对孤的味口,既已酒足饭饱,孤就不多作叨扰了。”
  敛目微颔,算是同主家辞别,而后便径自离开。
  目送段禛走远,夏莳锦往他先前瞥的方向瞧了瞧,见水翠正蹲在一丛四季青后面。油绿的乔木,粉红的衣裙,枝叶间随便露出一片衣角便是点眼无比,就这还偷听呢。
  夏莳锦疾步走过去,“水翠!”
  水翠吓了一跳,猛地直起身子,仰起苦巴巴的一张小脸儿:“娘子~”
  “你在这干麻?”
  “奴婢是怕太子对您不利……”
  夏莳锦叹了一口气,“放心吧,不会了。”
  “真的?”水翠一脸喜悦。
  夏莳锦又点了点头以确认,可神情却恹恹的,良久,才喃喃道:“可是我刚刚从他的身上,居然闻到了在吴镇客栈时闻到的香气……”
  水翠一时没听出这话里的深意,只惊呼:“难怪一间上房住一晚就要一两银子,原来他们用这么好的香来熏屋子!”
  夏莳锦颇无语的乜他一眼,摇着头回杏园了。
  太子的提早离席,让席间很多客人放松下来,毕竟有他在,每个人的一举一动便都得拿捏着分寸,既怕太端着让太子说拘谨,又怕太张扬让太子觉得放肆。
  还有那些小娘子们,太子在时一个个只顾娴雅淑美,不敢端酒杯,也不敢说私话,眼下太子走了,便都自如了许多,很快笑闹对饮起来。
  期间自然也有几位小娘子来向夏莳锦这个主家小娘子敬酒,只是叫夏莳锦有些出乎意料的是,段莹也端着酒杯坐到了她的身边。
  “夏娘子,我敬你一杯。说起来也是好笑,你来东京眨眼两年了,大小筵席上你我也碰着无数回,竟还没有正经对饮过一回。”边笑吟吟说着,段莹拿杯在夏莳锦的杯上轻碰一下,而后率先饮下。
  女眷这边饮的都是甜香的果酒,夏莳锦身为主家娘子,也没拂客人颜面的道理,陪着饮了一杯。
  放下杯后,段莹抓来一小把瓜子,竟又同她说起这三个月来东京城的闲趣儿来。夏莳锦只得敷衍着聊上几句,在磕开一粒瓜子时,脸色不禁有些微变。
  瓜子壳在酥脆清甜,直接在她口中化开,叫她有些出奇:“这不是瓜子?”
  段莹轻笑,捻起几颗直接投进自己的口中,连皮带仁一并吃了进去,颇有示范的意思。“夏娘子,这是近来风靡洛阳城的冰皮瓜子,瓜子仁乃是预先剥好,再裹上黑白相间的面皮,烤至酥脆,再并着冰糖陈皮等香料炒。最后无论外形还是香味,都足以以假乱真。只是这东西如今在洛阳城大街小巷皆有兜卖,你在洛阳呆了三个月,竟没见过?”
  夏莳锦也随她笑笑,难怪无事献殷勤,果然是带着目地。她只淡淡道:“今次回洛阳乃是为祖母侍疾,整日守在她老人家身边,不曾逛过大街小巷。对了段娘子,听闻今日郡王妃未来,是因为身体抱恙?那你同兄长都来了敝府,府上可还有人近前照料郡王妃?”
  说这话时,夏莳锦是一副真真切切的关怀表情,令得段莹面色变了几变。这话便是在骂他们郡王府的子女不知孝道,母亲病了竟还四下游玩吃喝。
  虽说郡王妃的抱恙只是托辞,可这话柄是实实在在给人留下了。
  段莹嘴上没占到任何便宜,便起身道:“段娘子,我先去净净手。”而后告辞。
  在夏莳锦面前段莹不好发作,可走到背人处气得撸了一把四季青的叶子,扔掉叶片后才发觉掌心被细枝划出了几道伤痕。
  这时有什么东西滚到她的脚边,垂眸一看是一个银箔包裹的小纸球,段莹嘴角生笑,左右看了看无人,赶紧弯腰将小纸球拾起。
  这东西她可不陌生。
  两个月前,第一次有神秘人将这种小纸球传给她,她打开看了,里面写着夏莳锦并非去洛阳,而是去杞县嫁人的消息。
  段莹当即使了人去洛阳试探,果然在洛阳老宅以东京友人的身份想见夏莳锦时,老宅那边以种种借口婉拒。
  神秘人的话基本得到印证,段莹也知此人是想借她的口将此事传开,于是她照做了。
  几日前,神秘人第二次将小纸球投给她,上面写着夏莳锦马上回京的消息。事后证明那消息也的确为真。
  经过这两次,段莹就猜到这个神秘人应该就在安逸侯府内,不然没理由对夏莳锦的行踪了若指掌。故而她今日来了这里,果然,这个小纸球又出现了,且让她看看这回神秘人要告诉她什么。
  段莹匆匆将小纸球展开,却发现这回不是关于夏莳锦可疑行迹的提示,而是一张契书。
  她的一双如丝媚眼,随着读清那张契书上的内容而逐渐睁圆,最后长久的维持着惊诧状态。
  身后有人轻摇着罗扇迤迤然走来,段莹也全然未察觉,直至那人走到她的眼前来了,她才错了错眼珠清醒过来。
  看着眼前女子,段莹眼中一则以惊一则以喜:“县主,你来得正好,快看看这个!”


第11章 人性
  待吕秋月的视线从那张契纸上逐行扫过,胸腔下的一颗心跳得逐渐欢脱起来,一扫今日亲眼目睹太子对夏莳锦示好的阴霾。
  “把这个公布出去,夏莳锦可就身败名裂了,我看她那张伶牙利齿的嘴还怎么狡辩!”她忍不住暗磨银牙,就似凶兽在猎杀小动物前透出的那股兴奋和狠劲儿。
  段莹却不赞同她的直接:“县主,你我要做的只是让皇后和太子抛弃她,委实没必要彻底和安逸侯府撕破脸,所以此事咱们还是撇清自己,暗中进行比较好。”
  不能在大庭广众下拆穿夏莳锦的谎言,虽说有些扫兴,可吕秋月也明白若明面上交锋的确不是高明之举。是以在听完段莹的计策后,很快点头认同。
  *
  日衔山脊,夕阳将汴京城描绘出一派温馨模样,地上红彤彤的光影随风而动,潋滟生波,就像段禛刚刚在安逸侯府饮过的果酒。
  马车沿长街向着宫城方向平稳驶去,由于车身太过奢华高大,道旁婆娑垂落的细长柳枝不断扫着车顶,发出簌簌声响,扰得车里人心神愈发不属。
  段禛干脆掀开了车帘,往外看去。
  沿街是鳞次栉比的铺子,不时有小贩的吆喝声,还有嬉闹的孩童。对于住惯了玉宇琼楼,看惯了规矩森严的他而言,这市井中自由奔放的烟火气无疑是一道特别的景致。
  只是往日出宫时他没有这么好的兴致欣赏,今日却是有些不一样。
  他放下帘幔,目睫微垂,目线落在袍摆的那片酒渍上,忍不住轻笑。
  这丫头,凌厉是真凌厉,胆小也是真胆小,经不住他的一句玩笑。
  就在段禛兴致极好,心情颇佳的时候,他却不知在某间阁楼的角落里,正有人眯眼瞄准着他的方向。
  不过太子身边的侍卫自也不是吃闲饭的。那人手中的暗器激射而出,借着街市上的喧闹掩盖了破风声,故而侍卫没能第一时间发现,然而当那暗器到了近前时,侍卫立即察觉,反应神速,骑在马上徒手就接住了那暗器。
  只是展开掌心一看,这竟算不上暗器,只是一个皱巴巴的纸团罢了。
  尽管如此,还是令得所有侍卫警惕起来,快速走位,将太子的马车团团掩护在中间。很快就有人发现了阁楼上鬼鬼祟祟的可疑人影,然而离得稍远了些,追上去兴许会叫他跑掉。于是侍卫当即挽弓搭箭,射向那人,同时另一波侍卫急追过去准备拿人。
  可惜的是射得太准,一箭毙命,最后侍卫们只拿布袋裹了个尸体回来,准备带回去从他身上找找线索。
  危机解除,段禛从侍卫手中接过那纸团,展开一看,顺时就变了脸色。先是瞳仁骤缩了下,继而唇角沉下,眸中厉光也变得刺人。
  他将那纸撕裂,看起来有着布帛质感极富韧性的纸,顷刻在他掌间被撕得粉碎。
  身边侍卫也是头回见自家殿下着恼的模样,不由心生森寒。平素殿下即便是恼谁,也皆是不行于色,毕竟战场上嗜血杀戮都麻木了,还有什么至于人前失态的?
  是以大家忍不住偷偷好奇这纸上到底写了什么。
  其实那张纸,正是贺良卿拿夏莳锦去向曹富贵换米粮时写下的那张典妻书。
  翌日朔望朝上,官家当着百官的面表彰了太子此次建立的不世功绩。
  如今太子在军中和民间的威望皆不可小觑,若拿他私作主张改道攻赵的事作伐子,定会有人不服的。毕竟早前官家自己开过金口“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原是怕将军们太过死板错失先机,鼓励他们大胆的审时度势,依势而变。可如今却成了官家的绊脚石,不能拿此借口责备太子。
  再者与西梁联手灭了赵国已成事实,此番结果显然好过与西梁苦战上一场,落得个两败俱伤。唯一可惜的就是郑婕妤所生的小皇子不能再被立为太子了。
  如今便是百官肯,官家自己也不肯了。祖祖辈辈积攒下来的基业不能为异族所破坏,若真将小皇子立作太子,赵国那些仍在流亡的宗亲臣子们必会燃起由内部分化大周的野心。那比将皇位传给嗣子还不如。
  不过官家倒也未因此事太过消沉,毕竟龙体无碍就是最好的消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也许明年又会有别的小皇子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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