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明姝》作者:糖十》第43/105页


  两人侧过身子面对面,沈盈一双眼睛还红着,温然拨开挡在她眼前的碎发, 默然许久, 还是问道:“你要放弃吗?”
  沈盈与程岸是指腹为婚,十数年的情谊, 说要割舍却也没那么容易。
  但是程岸与何阮那般情况……
  生死之际的行为更能说明程岸心在何处。
  沈盈若说不肯放手, 依着沈家与程家两家的情谊,这门婚事说不定还会继续下去, 毕竟程岸和何阮实际并未做出什么来, 他的举动完全可以解释为护妹心切。
  温然不知程岸是如何想的, 但程岸若真心想娶何阮, 便该一早道明。
  如今这么遮遮掩掩, 要么他没察觉自己的心思,要么他是明知自己的心思但不敢说出来。
  何阮寄养在程家,名义上是他的妹妹, 纵使并非亲生血缘, 这事传出去也不好听。
  程家未必会应允。
  所以, 一切还需看沈盈和沈家父母的意思。
  沈盈眼神有些空茫, 她摇了摇头,声音很轻道:“我不知道……”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在告诉我,我将来会嫁给程岸,会做他的夫人。我一直也这么认为,我以为我们一起长大,他对我也该有情意的,那件嫁衣我甚至都快要绣完了……”
  婚事在即,却偏偏出了这样的事。
  沈盈对程岸有感情,正是因为有感情所以才会这么痛苦纠结。
  温然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情,但是她知道沈盈性子傲。
  且沈家父母伉俪情深,沈盈是看着父母恩爱长大的,所以沈盈最开始希望温然能嫁一个两心相悦的郎君,她自己更是一心期盼能与程岸婚后和美。
  如今已知程岸对何阮有心,这就是一根刺,永远会横亘在两人中间。
  “若是一开始便这么痛苦,那不如放手,世间儿郎如此多,又不止他程岸一个。他程岸懦弱到不敢承认自己的感情,一再纵容自己留在何阮身边,说明他心思不正,又何谈以后?”
  温然心疼沈盈,不愿看她为了这样一个男人痛苦彷徨,她将沈盈眼角的泪擦去:“阿盈,你要想清楚,为了割舍不断的十数年感情再赔进去后面数十年的时光,这值不值得?且伯父伯母通情达理,必定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你只需要考虑自己的意愿,不必顾忌他人的目光,自己开心才是最重要。”
  “有时候,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沈盈又怎会不明白这些道理?
  只是道理再浅显易懂,真正到了需要决断之时,她还是会犹豫。
  沈盈闭了闭眼,许久才轻声道:“我需要时间去想清楚。”
  离她和程岸的婚期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她会在这段时间里想清楚。
  她要看清楚,程岸究竟是不是她想要的那个人。
  早膳时,沈盈吃不下,温然劝着她用了一些。
  沈盈在温府歇了一夜,沈家父母尚不知发生了什么,沈垣最先从颜钰那边得了消息,他差一点就直接冲进程府去揍人,是颜钰冷着脸拦下他。
  “你现在去打人,若程岸不肯承认自己的心思,沈姑娘有理也成了没理。你不如去看看沈姑娘如何,这一夜她怕是不好过。”
  这门婚事牵涉沈程两家,最终还是要双方父母出面为好。
  沈垣听了劝,立刻去温府看望妹妹。
  沈盈正要出府,两人在府外撞了个正着,沈垣上前便想问上几句,温然在后面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多问。
  沈垣话锋一转,装作无事道:“哥哥来接你回家,走,我看谁敢欺负我妹妹。”
  只这么一句话,沈盈便知他大概是知道了。
  兄长面前,她也不想勉强自己笑,她转身向温然道别,临去前像是感慨似的,语气苦涩道:“如今我方才明白你说的话那些话是对的,不付出感情,才不会受伤,才不会让自己的情绪因为他的一言一行而受波动。如今我倒宁愿自己不喜欢他,若如此,今日我定果断放手,绝不回头。”
  正是因为有了感情,才难以决断。
  这话明明是温然自己说的,如今从沈盈口中说出来,又是另一番感受。
  温然见过沈盈谈及程岸时的娇羞和欣喜,如今也见到她被程岸伤透心的模样,如此情形下,像是更应证她的话是正确的。
  窗台上那枝芍药花插在花瓶里,日光下花瓣上的水珠来回滚动,映照出春雪院中小小的一方天地。
  温然看着水珠中的倒影,昨夜一切历历在目,她的心境却有些不同了。
  她与沈盈不同,沈盈身后有父母兄长撑腰,她不过己身一人。
  赌一个人的心,太过冒险。
  她不敢。
  且她与陆彦之间并非是因为两情相悦在一起,而是因为她记不清的年少情谊。
  若她与陆彦的婚事能成,她会如秦氏一般,做好这位陆夫人,仅此而已。
  -
  宫中重华殿。
  侧室之中,窗棂半开,暖风入室。
  鎏金浮雕如意云龙纹香炉中飘出丝丝缕缕的月梨香,室内不时有落子的声音响起。
  建元帝和永嘉公主赵端宁对面而坐,棋盘上黑白子相互绞杀,白子已有落败趋势。
  不过半刻的功夫,赵端宁将白子往棋盒一扔,却是不肯再下。
  “父皇总是如此,半点不肯让着儿臣,您以前和母后下棋可不是这般的,哪次没让母后赢?怎么到儿臣这里,就不能让一次了?”
  旁人和皇帝下棋自是不敢赢,但赵端宁不同,她想赢的心思摆得明明白白,只是没有一次赢过皇帝,每次输了便如少时一般埋怨皇帝不肯让着她。
  这话旁人万万不敢说,赵端宁却说得自然。
  建元帝笑着摇摇头,指了指她:“你啊,总是如此,棋艺半点不肯精进,在家中驸马让着你还不够,这到了宫中还要父皇让着你。既如此,又何必进宫来这一趟?”
  建元帝年轻时样貌儒雅俊秀,如今年近六十,帝王威仪深重,一个眼神便能让臣子胆寒。
  只是近些年来皇帝修身养性,看起来越发儒雅和善,面对长女更是如寻常人家的父亲,或许还要更偏宠一些。
  “父皇这是嫌弃儿臣吗?儿臣想着您多日不见儿臣,许是思念心切。如今看来是儿臣多想了,既然如此,儿臣也不留在这里惹您厌了。”赵端宁说着起身就要离开。
  皇帝身边的掌事太监吴康顺赶紧上前,他虚拦着赵端宁,笑道:“公主这是哪里的话,陛下这几日还在念叨公主呢,您今日若不来,陛下怕是就要下帖子召您进宫说说话了。”
  赵端宁转身看向皇帝:“当真如此?我怎么只看到陛下对我的嫌弃呢?”
  适时,小太监端着一碟子糕点走进来,吴康顺命人将棋桌收拾了,将那碟子糕点放过去。
  皇帝指了指那盘月梨糕:“朕若不念着你,何必让人预先做了这一盘月梨糕?”
  赵端宁最爱月梨糕,她的饮食喜好与先皇后几乎一模一样,她看了眼月梨糕,又坐了回去:“那看在这几块月梨糕,儿臣就陪父皇再说会儿话。”
  皇帝闻言不恼,反笑着将月梨糕推得更近:“你这性子,真是被驸马宠坏了,如今一言不合就要恼,韶乐那小丫头学着你,也不知日后能寻到什么模样的夫婿。”
  “父皇说乐儿的婚事只说她就是了,偏又要说儿臣的不是,还怪儿臣恼您?”赵端宁在下棋上赢不过皇帝,说话上可从没吃过亏。
  “不过提及婚事,儿臣倒是想起一事,父皇可还记得三年前那位状元郎,陆老先生的学生,陆家旁支子嗣陆彦?”
  赵端宁说得详细,皇帝不需思考,便知她说的是谁。
  “朕记得他,当年殿试对答如流,在朝政上颇有见解,外放这三年也做了不少实事,如今是在吏部任职?”
  赵端宁点头:“是他,近日他向温侍郎家的长女提亲,儿臣见陆先生要去,便也凑了个热闹,与陆先生一道去了温府。儿臣见过那位温大姑娘,才貌品性都是上佳,她性子稳重处事周全,不似寻常闺中女子一见儿臣便慌乱失了分寸,甚是难得……”
  “儿臣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与陆彦相配的女子,他们俩并肩站在一起,当真是养眼。儿臣之前举办的击鞠赛,他们还曾一起上场,那温大姑娘看起来娇弱,上场打马球却是一点也不势弱,连赵锦儿那丫头都没在她在那里讨到好。儿臣喜欢她这样的性子,进退有度,并非一味委曲求全。也难怪那些郎君动了心,若非陆彦动作快,怕是要看佳人许给旁人了。”
  赵端宁不急不躁地说完这一长段话,言语中尽是对温然的赞许之意,最后又点出陆彦的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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