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案侦办组》作者:姜晨竹》第26/57页


  关鹤鸣知道,他们这些年确实花费了很大力气,把本地翻了个底朝天,找不见人,又跑到全国去找。现在让他们转回头来就在本地查,他们有点儿接受不了。转变观念需要一个过程,需要给他们一点儿时间。
  部署完工作,关鹤鸣用目光扫了一下全场,说:
  “关于前期工作,我还要多说几句。我听到有人反映,因为当时很快就拿到了DNA,所以对其他工作有些忽视,工作没有到位,比如对动机、过程分析不透,走访取证不细。十年前视频就比较普遍了,不可能只有这一个视频资料。去年我办的一起案子,一开始也说没有视频。我到案发地周边查看了一下,看到有视频。局长说是新安装的,实际上四年前就装好了。这一次,我们一定要把工作做细。我听说县局有一百三十多名民警,辖区人口有二十多万,显然警力有限。咱们的家系排查要紧紧依靠群众,把村干部、治保积极分子发动起来。”
  四、拉开三条战线
  踏上开往白金的高铁,罗牧青发现邱实的脸色很难看。
  她试着问了一句:“邱处,您脸色有点儿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邱实摇摇头,叹气道:“政策放开了,我们想要个老二,结果早上接到我爱人的电话,说她夜里起床没站好,摔了一跤,孩子没了,两个多月了。”
  “现在嫂子身体怎么样?有人照顾吗?您是不是得回去看看啊?”
  “不用,家里有老人照顾。”
  “关局知道这事吗?”
  “说了,他没表态。”邱实说。
  罗牧青不好再多说什么。这就是关鹤鸣。他是铁人,所以跟他一起工作的人,早晚也会成为铁人。在他心里,似乎没有什么是比案子更重要的事。也正因为如此,他一年将近三百天都在外办案,忙得连儿子的婚礼都没有参加。这些年,他对家里亏欠了很多,但只能在心里欠着。
  他们赶到了白金市公安局,同时到达的还有漠北通辽市公安局的足迹专家谢志中。谢老已经七十岁了,是刑侦技术领域里泰斗级的人物。
  关鹤鸣听了白金和漠北包头两地专案组的汇报,觉得工作进展不太理想。不过,白金专案组把上次他关注的交通问题查清楚了。
  关鹤鸣问:“周边哪个县市的人来这儿最方便?”
  老民警石海岩说:“离白金最近的,是芸州的榆东县和榆西县,其余的地方都得四个多小时。进出白金的公交车不算太多,芸州和白金公司来回对开,始发车是早上6点30分,末班车是下午6点。每间隔一个小时左右一趟车。芸州市到白金市的距离是九十七公里,要两个多小时才能到。榆东县离得最近,六十公里,一个多小时就能到。”
  白金分局刑侦大队大队长赵传红说:“我感觉跟车站没有联系。犯罪嫌疑人像个走南闯北的推销员。再说,咱们得相信科学吧。现在DNA技术已经发展到相当高的水平了,生命科学研究院的专家根据DNA判断,嫌疑人是江浙一带的人,又在包头作过案,这符合推销员的特征。”
  朱会磊眨了几下他的小眼睛,说:“赵大队,咱们就从科学说起。科学的结论通过数据体现,数据通过试验得到,而试验样本的数量决定结论的可靠性。据我所知,目前的科研机构样本数据很少,他们的结论可靠性还有待评估。”
  不得不佩服朱会磊,他三言两语就把看似复杂和牢不可破的科学问题解释清楚了。
  “然后,再说说推销员的特点。在案卷上写着,目击者看到犯罪嫌疑人穿着一双半高跟的鞋。我想问一下,现场的鞋样找到了吗?”
  赵传红说:“首案时,受害人的邻居出门倒水,看见一名男子背对着被害人的家门。头发长,没戴帽子,白塑料底黑面半高跟布鞋,蓝色大裆裤,黄上衣……”
  朱会磊见赵传红没有正面回答,继续追问:“我想象不出男人穿的半高跟鞋是什么样。半高跟到底是多高?有鞋样吗?”
  石海岩说:“没有。就是那种当时很多人都穿的半高跟的鞋,与当地人的穿着打扮很像。”
  赵传红说:“那个年代很流行穿这种鞋,大概两三厘米高吧。”
  “这么普遍,为什么没有找到鞋样?”朱会磊追问。
  没有人回答。
  过了半晌,白金分局局长郭杨说:“我们派人去全国的各大鞋厂都找过,浙江、福建都去过,确实没找到。”
  “外地来的推销员,为了推销东西,常会用语言或衣着吸引别人的注意。这样高调的做法,与犯罪嫌疑人的心理是否吻合?此外,犯罪嫌疑人的穿着打扮与本地人十分相像,而且在作案的十四年中,除了在包头作案一起外,其余都在白金。说他是外来的推销员,恐怕难以说通。”
  面对朱会磊的反驳意见,白金专案组的人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邱实平和地说:“我们专门邀请了谢志中谢老一起研究。”
  谢志中搞了一辈子足迹,不善言辞。他一开口就是案子:“咱们当地有没有开办年头儿比较长的鞋厂?”
  “有,有两家,案发的时候就开着。”郭杨说。
  “中午吃完饭,你们带我去看看。”谢志中说。
  找到鞋样,对于足迹研究来说,无疑是非常重要的,更能准确地判定犯罪嫌疑人的体型特点、行走姿态,等等。
  中午吃过饭,朱会磊对罗牧青说:“一会儿我跟谢老一起去鞋厂,你去不去?”
  “去啊,反正中午也没事儿。马上走吗?”罗牧青爽快地答应了。
  “一点半,宾馆门口见。”
  谢志中满头银发,看上去身体状况整体不错。这一代人对待工作是狂热的,退休的时候特别茫然。还好,谢老退休不退岗,一直战斗在侦查破案的一线,一身的本事仍然发挥着巨大作用。
  白金区的两个鞋厂经营状况都很一般,厂里的人倒都很积极配合。
  先去的鞋厂厂区改造过多次。谢老很有经验,先是在厂里转了一圈,然后询问他们八九十年代生产的鞋还有没有样品存库。他们说,厂房改造的时候都处理掉了。
  后去的白金鞋厂厂区不大,一看就是老国有企业。负责人介绍说:“倒是有不少仓库,存了些鞋,已经好多年没人打理了,也不知道都有什么。”
  谢老一听,两眼发亮,马上兴奋地往仓库走。
  库房大概有一两百平方米,一进去味道复杂浓重,应该是很多年都没开过门窗了。房顶的灯不是太亮,开不开似乎作用不大。里面堆着一个个装着积压鞋的大纸箱。有的箱子里只装着一种鞋,有的却是乱七八糟什么鞋都有。有的有鞋盒,有的没有。
  谢老没有吩咐别人干什么,自己弯下腰仔细地查找起来。
  朱会磊见状,让同去的两名白金刑警也行动起来。
  罗牧青也分包了一小片区域。
  “只要见到黑面的鞋,就连鞋盒一起单独放好。从哪个大箱子里找到的,就看看有没有标签什么的,用手机拍下来。”朱会磊叮嘱大家。
  在这个空气很糟糕的库房里低头时间太久,会让人头晕眼花。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两个白金的民警受不了了,表示要到门口换口气。
  朱会磊看了看罗牧青。她低着头,躬着身,额前的头发凌乱地遮住了脸。他好像话到嘴边就飞了出去:“罗牧青,要不你也去外边透透气?”
  罗牧青头也没抬地应声答道:“不用了,我这一片儿快找完了。”
  她的头发乌黑发亮,面部轮廓清秀柔和。
  朱会磊突然定定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儿来,说:“你跟谢老都歇会儿吧。这里面空气不好,万一谁再晕倒在这儿……”
  他转头去劝谢老休息。谁知,这是个倔老头儿,根本不听劝。无奈,他只得继续干自己的活儿。
  这种寻找,显然是希望渺茫的。连鞋厂的人都说不清楚,有没有生产过那种黑面、白色塑料底的半高跟男鞋。
  天道酬勤。就在天擦黑的时候,就在大家的耐心遭受挑战的时候,谢志中一只手举着一只鞋说:“嘿嘿,可让我找到你了!”
  这个话很少很少、有时还会腼腆地红着脸的倔老头儿,笑得像拾到宝的孩子,开心得手舞足蹈。
  谢老在此之前就做过功课,案发现场的足迹他烂熟于心。他找鞋不看鞋面,光看鞋底。
  这双鞋跟案发现场的一模一样。
  他急着拿给厂里的人看。
  厂里的人说:“这鞋还真有些年头儿了。我入厂十几年,从没见过这样的鞋。”
  回到宾馆,谢老得意地对关鹤鸣说:“这回我能确定了。这个家伙有点儿意思,十几年里都穿着同一双鞋作案。”
  “您讲详细点儿。”关鹤鸣饶有兴致地问。
  “就是说啊,他每回作完案,就把这鞋收起来,等下回作案再穿上——鞋底花纹的磨损完全对得上。”谢老有点儿神秘,又颇为得意地说,“要么是怕留下太多痕迹,要么就是经济上不太宽裕。这鞋在八九十年代挺流行,厂里退休的老人说,当时销量挺大,还卖到芸州的榆东县、榆西县去了。但后来不流行了,卖不动,积压了一部分。”
  “又是榆东!”关鹤鸣一下子抓住了这个关键词,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个人走路很有特点,身体微微向前向上蹿动。”谢志中一边说,一边用手比画着。
  “怎么蹿动?您模仿一下!”关鹤鸣笑着说道。
  谢老站起身,说:“小朱,烦劳你给录个像,也让专案组的同志们看看。”他边说边走,“你们看,他前脚掌有碾动,身体向前向上蹿。”先是慢动作,然后是正常走路的频率。
  关鹤鸣打电话给白金和包头两地的专案组负责人,然后又通知邱实:“马上到我房间开会。”
  罗牧青不由得看了看表,这时已是晚上8点多了。
  人到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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