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绝色》作者:尼古拉斯糖葫芦》第84/174页


  “钟意,看我。”
  那声音比泉水还要干净几分,被山风缓缓送到落在耳边。
  钟意抬头,顾清淮站在山路尽头,像是她的守护神降临人间。
  她突然有些不敢相信,她怕这是自己在极端无助的情况下,想象出的安慰自己的幻影。
  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每划下一根火柴就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人和事,火柴熄灭后一切终将归于虚无。
  这一刻,钟意希望时间静止,希望月光温柔,希望顾清淮不要离开。
  膝盖钻心的疼,她的额角鼻尖都是冷汗,泪水突然开始止不住。
  像个手足无措找不到家的孩子,生怕自己迈出一步,她的火柴就要熄灭。
  确定没有吓到她,顾清淮大步向前。
  钟意模糊视野里,那个高高瘦瘦的黑影,慢慢有了清晰英俊的五官。
  漆黑的剑眉,锋利的凤眼,就连鼻尖的那颗痣都能看得清楚。
  最后,他站在自己面前,近在咫尺,冷着张俊脸一语不发蹲下来。
  顾清淮看到钟意走路姿势不对,猜到这傻子肯定是摔了,但是没想到这么严重。
  运动裤已经磕破,膝盖处血迹渗出,再看她垂着的手臂,因为是短袖,擦伤一片。
  如果他没有刚好来西南执行任务,如果他没有来找她,她就打算这样自己回去?
  明明距离住处一个小时路程,却告诉同事自己快要到了不让大家担心。
  她到底有没有想过,一个女孩子深更半夜走在山里有多危险。
  就在昨天夜里,这里还有毒贩逃窜,持枪拒捕和他们开枪对射。
  顾清淮慢慢消化掉的所有后怕担心怒气,又在一瞬间全部折返。
  钟意垂眸,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顾清淮的头发。
  真的是真的!她的嘴角忍不住翘起来,不害怕了也不难过了,一下子被汹涌而来的开心包围。
  他的头发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软,还想再摸摸,可是顾清淮已经站起身。
  他居高临下看着自己,那双凤眼本就眼尾像利刃,此时更是冷得吓人,压迫感同样不可忽视。
  顾清淮:“还能走?”
  钟意开动了一下小脑筋。
  如果顾清淮没有出现,那她是爬也要爬回去的。
  但是!顾清淮在!她肯定就不能走了呀……
  钟意庆幸天黑,顾清淮看不到她慢慢红起来的脸。
  她小小声说:“不能走啦!”尾音是软糯的也是害羞的。
  怕他不信,她跟个小朋友显摆幼儿园得的小红花一样,伸出腿给他看膝盖:“你看,膝盖磕破了。”
  而后手臂掰过来,小脸疼得扭曲,软软地说:“手肘和掌心也擦破皮了,好疼好疼的。”
  每看清一道伤,顾清淮周身的气压就骤降十分,他没好气道:“你用胳膊走路?”
  钟意听了,干巴巴笑笑,嘴角弧度别提多牵强多狗腿:“嘿,嘿嘿,嘿嘿嘿。”
  顾清淮语气没有什么变化,凛冽刺骨快到零下,每个字音都冒寒气:“背还是抱。”
  钟意眨巴眨巴眼睛,还有这等好事?
  现在是春末夏初,她就只穿短袖和运动裤……如果背的话就完全贴在他的后背上。
  可是抱的话……社交牛逼症如她,但脸皮厚度还是不够,谁让对方是自己喜欢的人呢。
  她的声音含混在嗓子眼儿:“抱……”
  公安部通缉犯都扛不住冷脸的顾清淮,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外科医生。
  她见顾清淮撩起眼皮视线扫过来,又可怜兮兮加了个“吗”,变成“抱、吗?”
  顾清淮穿着一件宽大的炭黑色牛仔外套,当即扯开扣子脱下来。
  他裹粽子似的把钟意一裹,却还不忘小心翼翼避开她受伤的位置。
  钟意闻到冷香,像是雪后初霁的空气也像新雨洗过绿植,像他这个人。
  她不明所以,春末冬初的夜晚虽然有些冷,但不至于穿外套。
  还没等她想明白,顾清淮已经弯下腰,一手垫在她背后一手小心翼翼穿过她膝窝,把她抱了起来。
  猝不及防的公主抱,钟意的心脏跟着双脚悬空,稳稳当当落在顾清淮怀里。
  这才明白,为什么他的衣服把她裹了个严严实实,此时此刻明明如此亲昵如此靠近,肌肤没有一寸相贴。
  她受伤的手臂缓缓抱住顾清淮脖颈,清晰感到他僵硬了下,低头看她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
  那修长白皙的脖颈正中她红心,喉结冷淡地滚动,她甚至能感到他颈窝清冽干净的气息和温度,一点一点烫红她的脸颊。
  “顾清淮。”
  钟意柔软的小卷毛扫在顾清淮下颌,他懒得理她,又听见小姑娘慢吞吞道:“还有好远呢……”
  本来走夜路没有什么,受伤摔一跤也没什么,甚至在同事打来电话的时候她还嘻嘻哈哈表示很快就回去、要给她留饭,她饿得要死要吃两个大馒头。
  可是当她看到顾清淮,她就想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粘在他身上,柔弱不能自理、手无缚鸡之力,虽然她第一次被喜欢的男孩子抱着,害羞得睫毛扑闪扑闪,都快不敢看人。
  钟意仰起脸,一双眼睛像清泉水里倒映的月牙,湿漉漉的又明亮:“你会一直把我送回去吗?”
  她呼吸的热气全部扫在顾清淮的下颌和喉结,因为仰起脸的动作,额头轻轻蹭过他的下巴。
  顾清淮喉结滚动线条清晰,连带心尖都像被羽毛轻轻扫过。
  那些中学时代的小男生,喜欢一个女孩又想靠近又不敢靠近,他现在的样子跟那些小男生比起来也没有什么长进。
  因为这位帅哥此时又凶又冷地说道:“不说话,我送,再说话,扔回去。”
  钟意瞪大了眼睛看从山上到山脚的距离,想象自己在空中滑出一道抛物线“砰”地砸到山下,她赶紧抿紧嘴巴。
  明明打电话的时候,顾清淮还没有这么凶的,她看着他明显不高兴微微向下的嘴角,脑袋更低:“那我不说话了……”
  可怜兮兮委屈巴巴,像只被凶的警犬幼崽,想亲近又不敢,就拿那双湿漉漉的狗狗眼盯着你。
  所以那些时候,顾清淮都会把崽崽抱起来哄,但是钟意不是狗狗,他缴械投降,无可奈何。
  钟意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了,小小的委屈像是盐水,浸泡着她身上的每道细小伤口。
  顾清淮细小的发茬冷硬刺在她手背,她紧紧攥住自己的手腕。
  她的心里又是酸涩又是甜,混在一起,到底是甜多一些。
  这是她离他最近的时刻,顾清淮的呼吸落在她发顶,隔着那层短袖的棉质布料,她甚至能听见他的心跳。
  在西南的夜空下,在他故乡的土地上。
  她被喜欢的人抱着,自私地希望山路没有尽头。
  可是今天的顾清淮好凶。
  所以她又想,还是短一点好了,她不想让他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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