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分之一剧透》作者:天泽时若》第123/166页


  都是皇帝身边近人,蔡曲也熟练地把“人家都二十多了”的话给憋了回去,奉命退下,去给各个大臣府上赏赐贡物。
  *
  翌日。
  庆邑部使者被引至西雍宫前殿,当即大礼参拜,同时以额触地。
  “庆邑部蒙陛下救命之恩,日夜悬感,将军大病初愈,派遣微臣替她拜见陛下。”
  庆邑部使者说话时,将一个盒子高高举过头顶,一位宫人将盒子接过,然后转交给西雍宫的女官,再由女官交给池仪,最后才送到温晏然的御案前。
  盒子里装的是一串由野兽利齿构成的项链。
  庆邑部使者听到天子的话从高处传来:
  “这是什么?”
  庆邑部使者:“回禀陛下,这是将军少年时所捕获野狼的牙齿,还有鲸鱼的骨头。”
  萧西驰的部族本来居住在北地,所以每代首领正式接掌部族前,都会去狩猎野兽,等迁居到南边时,依旧保留了这个习惯,然而南地大型猛兽比较少,首领继承人就只能往海上寻找合适的猎物。
  庆邑部使者恭恭敬敬道:“将军曾说,其实她此身所有,都是陛下之物,我部族人虽然只有些许勇力,也希望能为陛下效劳。”
  ――其实在庆邑部的习俗中,赠送兽骨项链,还有宣誓效忠的重要含义,萧西驰乃是部族首领,她这么做,所献上的不止是个人的忠诚,也是整个部族的忠诚。
  庆邑部搬到南地后,多为蛊病所苦,却不明其中的原因,而朝廷那边又一向不在意边人的死活,等温晏然登基后,却时时关心庆邑部的情况,知道萧西驰生病后,还特地派了医官过来,教导他们规避预防以及治疗的方法。
  倘若温晏然在庆邑部这边的威信能独立显示的话,就会看到具体数据已经突破九十,而且还有继续上升的趋势。
  温晏然瞧着盒子里的项链,微微一笑,这件饰品既然是猎物所制,显然是纪念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只是她身边旧物不多,略想了想,便从发冠上将簪子拆下,让池仪拿给对方,充当回礼。
  “你回去告诉萧将军,朕心中也一直惦记她。”
  庆邑部使者送来的除了项链外,还有萧西驰的奏疏,后者为了让天子能掌握到南滨等地的第一手信息,特地把那边的情况描述得格外详细。
  南滨一带气候潮湿多水,其中比较大的小国名为洛南,向大周世代称臣,早年态度一直恭顺,如今却屡屡生事――当然这一点未必是他们单方面的问题,也跟大周前几代皇帝的治国水平紧密相关。
  国君姓樊,然而主弱臣强,朝中政务都操于权宦之手,大将军陈故达行废立之事,鸩杀国君,推立了洛南国主的幼子继位。
  兵灾四起,要么用外部矛盾转移内部矛盾,比如对边地用兵,或者争取大周的支持。
  目前那位陈大将军准备走的是第二条路,他派人送上厚礼,希望大周天子能正式册封他拥立的幼主为国君,并给他一个辅政的名号,若是大周能同意自己的要求,他愿意割让一些利益出来。
  温晏然看完萧西驰的信,向庆邑部使者道:“南边的事情,朕已经知道了。”让人退下,又召袁言时等人过来议事。
  袁太傅在风闻萧西驰派人入京时,心中就有了些准备,如今天子询问,便老实回答道:“先帝一朝,对南滨诸国素来以怀柔为主,多免其朝贡,而且时常加以赏赐。”
  温晏然闻言,似乎想说些什么,末了却只是笑了笑便罢。
  池仪晓得天子性情大有促狭之处,此刻大约是准备打趣两句“先帝仁厚”,只是大周素来重视孝道,如今又是世族重臣在御前奏对,所以不好说笑而已。
  以厉帝的性格,自然不是真的想免除朝贡,可是南滨诸国不遵号令,若是攻打他们,不但路途遥远,而且耗费过剧,反正有庆邑一部充当缓冲带,外面再怎么乱,也乱不到他眼皮底下,也就当做看不见罢了。
  袁言时:“按照萧将军书信所言,洛南似有重归之意,陛下不妨允准。”
  既然陈故达希望得到大周的支持,那洛南多半会恢复对建平的进贡,如此一来,中枢在名义上不费一兵一卒就能重新收回南滨,这件事放在哪一位君主头上,都能算是一件大功绩,而他们这些朝中大臣,也能混个青史留名。
  温晏然闻言,却是不置可否。


第136章
  袁言时见状,也不再多话,静候天子吩咐。
  温晏然在思考,洛南那边为何想要这样一纸册封。
  南滨那块地方的大小势力自专已久,对它们来说,大周的威信正在逐年下降,如今那陈姓贼宁愿俯首称臣也非要讨来一纸诏书,自然是因为南洛内部情势严峻,想要维系自身的统治,就必须寻求外部的支撑。
  温晏然缓缓道:“先帝厚待南滨,却未见洛南有感念之意,至于逆贼陈氏,弑君篡权,更是不堪教化,朕焉能册封此人?”她面色并不严峻,但落在大臣们的眼中,却显出一丝天威凛然之意,“他想要国书,那朕就写一封给他。”微微扬声,“杜卿。”
  舍人杜道思出列,垂首:“陛下。”
  温晏然一字字道:“替朕拟旨,洛南伪主乃逆贼所立,今当废为庶人,从樊氏宗族中令择贤才为君……”顿了下,询问,“上一代南洛国君,还有多少子女幸存于世?”
  这个问题其实已经超过了一般舍人的知识储备范畴,还好杜道思也是南地人,对周边情况时时留意,才能及时给出答复:“除了最幼者之外,还有二女一子。”
  温晏然也不细问,颔首:“既然如此,就选最年长的那一位为国君,至于陈氏,将之免官去职,然后公议其罪。”
  对于擅行废立之事的权臣来说,一旦免官,基本就等于被宣告了死刑,这等人物,一旦被逼到绝境,自然会拼死反扑。
  袁言时忍不住劝了一句:“若是陛下允可洛南之事,那不费一兵一卒,便可收复南滨。”
  温晏然对这位忠臣倒一直很客气,笑道:“太傅所言,自然有理,只是此贼乃是悖逆之臣,他对国主不忠,焉能忠于大周?今日归附,正是为了来日反叛,岂能给他缓和之机。”又道,“朕欲传令怀仁将军,取贼人首级,遍传南滨诸国,以为后来者戒。”
  依照温晏然的判断,洛南内部的情势的危急程度,实在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陈故达能行废立事,所掌控的力量必定不小,但他亟需外部支持,就证明反对他的势力也不可小觑,如今大周给了反对方法理上的支持,两强相遇,自然不死不休。
  而且近在庆邑的萧西驰既然选择写信过来,显然是准备做点什么的,温晏然离南滨太远,无法了解当地的准确情况,便选择相信萧西驰的判断。
  *
  天桴宫。
  道官按理来说不应涉及朝中事务,只是当今天子信重国师,所以宫中关于各类新闻到的闲谈才多了起来。
  如今洛南的国书已经递到了建平,天子不但给出了回复,还将回复公之于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准备诛杀南洛那边的窃国贼寇。
  不少人因此心中惴惴――西夷与东地平定未久,天下间居然又要开始打仗了么?
  皇帝行事风格过于强横,虽然其人继位以来百战百胜,也难免使下属忧虑她穷兵黩武。
  温惊梅也知道近来宫中人多喜谈论前朝事,嘱咐左右:“如今宫中道官多有心中不静之人,这段时日早晚课再增加半个时辰,直到九月再停。”等身边人离开,这才微微叹息了一声,“都是庸人自扰罢了。”
  当日皇帝虽然喊了袁太傅过去议事,却没喊卢尚书一道,就算温惊梅此等不怎么了解兵事的人,也晓得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天子不曾考虑后勤供给的问题,就意味着即便会发生冲突,也是局部冲突,很难影响到中原一带。
  “兄长一向见事极明。”
  就在他思忖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温惊梅所在之地乃是天桴宫腹地,他早就传令下去,这段时间不许接待朝臣,按理来说,现在不会有预料之外的访客,然而外面那一位不同――作为大周皇帝,不管温晏然突发奇想去哪里,都很难遇上不给她开门的人。
  穿着玄底银线鹤氅国师本在窗前煮茶,闻声站起,然后转向大周君王的方向微微俯身。
  温晏然步入殿内,随意道:“大约得先打过一场,然后陈兵在侧加以威慑,等他们两败俱伤后,再去收拾残局。”看一眼国师的神色,笑,“其实朕也只是猜测而已,横竖庆邑有萧卿在,不必朝廷多加干涉。”
  许多人都认为,当今天子是一个喜好揽权自专之人,但在温惊梅眼里,若是遇见需要放手的时候,皇帝本人也放手得格外爽快。
  而且南滨一带距离中枢也实在太远。
  想要控制地方,就必须存在一定的兵力,大周之前的皇帝曾在各地设置兵屯,此外还有中、前、后、左、右五处大兵营。
  其中中营兵马最多也最强,至于另外四营,虽说以前后左右为号,但在位置上,其实都是离中枢更近,营中主将也多从世家大族中选派。
  这其中也有一定的顾虑,万一兵营离中枢太远,当地主将又有意谋反,那立刻便能成割据之势,大周的做法一直是半拉拢半打压,比如武将的升迁之路相对容易,但在地位上,一直比同品级的文官要低。
  温惊梅其实也考虑过萧西驰割据一方的可能性,不过处于职业习惯,在大部分问题上,他都始终保持沉默。
  温晏然倒是看出了对方的思虑,略略思忖,然后实话实说道:“其实只要天下太平,萧卿便一直是名臣良将。”
  温惊梅:“陛下知人善任。”
  书桌上摆着一盘残局,温晏然说话时,自然而然地坐在边上,以手支颐,认真研究起棋局的走势。
  温惊梅见状,询问:“陛下要试一试么?”
  温晏然微微摇头,笑:“有些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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