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分之一剧透》作者:天泽时若》第159/166页


  诸位朝臣的目光都汇聚在太傅身上,袁言时此前算是受托过去询问皇帝对大婚的意向,事后自然也得将结果告知给同僚,此刻开口:“陛下曾言自有打算,袁某也不好多劝。”
  “自有打算”对大臣来说,绝对是最不希望听到的回复之一,这意味着他们完全把握不到皇帝的想法。
  一位侍中猜测:“陛下到底年轻,说不定是等着诸位主动推举些世族中的年轻俊才。”
  王有殷看了眼那位同僚,总觉得对方把皇帝当成思帝悼帝那样的人物,摇头:“这倒是有些不像,若是天子果然如此打算,纵然不告知旁人,也会透露给身边人知晓,以便让外人体察圣意。”
  因为被天子委以处理政务之权,所以有资格在此的池仪跟张络微笑不语,从此刻的态度看,他们俩显然是没听过丝毫风声。
  就在此刻,池仪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天子没必要敷衍袁太傅,所以那句“自有打算”是真的,但他们这些近侍都不晓得丝毫内情,则意味着皇帝本人对此也有些犹豫不决。
  只要是人,基本都会有所偏好,然而当今天子在挑选中宫的事上,从未流露出任何偏向,让人无从揣摩。
  思及此处,池仪忽然一顿――她想错了,非要说偏向的话,其实也是有的。
  这些年,每到皇帝想要放松心情的时候,就常往天桴宫走。
  池仪能想到此事,张络当然也能想到,而那些舍人出身的官吏,也不会不曾听到丝毫风声,其中王有殷不愧是被评论区总结为“资质平平”的人物,具有强大的联想能力,轻声道:“陛下时常驾临天桴宫。”
  ――私心上,王有殷不想表现得如此主动,只是她年纪小,在其他大臣不愿意背上行事不够庄重之名的时候,只得由他们这些年轻人代为发言。
  某些大臣听到“天桴宫”三字,立刻左右环顾一圈,然后才稍微放下心来――为了表示没有揽权之意,温惊梅基本不会掺和朝政之事,就算有参议政事的权力,平日也并不会出现在此处。
  袁言时皱眉:“如此倒是有些为难……”
  按照宗法,在两百多年前温惊梅那一支距离主脉就已经超过五代,完全符合出族的要求,不过袁言时本人作为标准的士族出身的大臣,对于思帝期间的那些事情,依旧有些抵触。
  池仪语气忽然一沉,拂袖道:“若不为难,又要殿上诸位何用?陛下夙兴夜寐,宵衣旰食,你我身为臣子,难道不该为君上排忧解难么?”
  她虽是实权内官,然而态度一向和气,愿意与人为善,在士林中也颇有美名,很少如今日这般疾言厉色,此刻峥嵘微现,倒是让人颇有些不寒而栗之意。
  连袁太傅都碰了个钉子,其他人更不好多言,而且池仪的话的确不好反驳,当今天子又不是只知道享乐之辈,而是难得的勤政之君,既然如此,在私事上有所偏好也不过分。
  卢沅光:“常侍莫要动怒,聚集于此,正是为了想出一个合适的法子。”
  她的话看似打圆场,实则态度已经偏向了池仪那一边。
  王有殷也道:“太傅乃是担心朝野中多有沽名卖直之辈,或许会拿此事做筏子,有碍天子令名。”
  当日思帝曾经以雷厉风行之态,令许多虽无爵位,却有实权的远支宗室出继外家,事后朝堂颇有些动荡,所以后来又不得已,从中挑了几家,跟宗室联姻,等于是在不推翻她原先政令的情况下,通过婚姻的方式,恢复了部分出继者后代的宗室身份。
  既然此事礼法上大有可操作之处,而且此前也有旧例可以参考,那他们做大臣的,完全能够在舆论上,帮着皇帝粉饰太平。
  宋文述缓缓道:“宋某当日曾与温太傅同殿为臣,她本人就曾流露过出族之意。”
  ――温太傅指的是温惊梅的母亲,对方生前其实并未做过太傅,但因为对皇帝忠心耿耿,死后便被追封了三公的高位。
  “温太傅委实是有先见之明。”
  其实众人皆知,温太傅当日如此说,是担心自家位高权重,为天子所忌惮,所以提前留下一个由头,希望后代见机不妙,能及时脱离宗室身份,借此保全性命,没想到会出现如此出人意料的转折。
  *
  毕竟是天子大婚之事,不可能只由寥寥数人商议一番便能定下,各个大臣们交流过后便散了,事后各自去跟暗示旁人,提前帮着皇帝平一平风声。
  池仪追上宋文述:“今日多谢御史相助。”又道,“下官还以为御史不会乐见其成。”
  宋文述失笑,摇了摇头:“陛下乃是圣明天子……”
  一语未尽,池仪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皇帝手握大权,很容易肆无忌惮,当今天子跟她的列祖列宗相比,在后宫问题上,当真已经是极为克制了,若是大臣们一意劝阻,反倒容易引起逆反心理,得不偿失。
  “不过常侍也也莫要放心得太早,我等可以全意为陛下筹谋,却不知国师本人意下如何?”


第171章
  “……”
  宋御史的确提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哪怕池仪如今已经经过不少事情,也觉此事颇为棘手。
  池仪:“国师自然忠君体国……”
  说到此处,她也不由卡壳――忠君体国也分为不同类型,他们如今商议的事情,显然有点不太一般。
  宋文述笑了笑:“宋某年迈,此事还得由诸位多多操心。”
  池仪作为小辈,向对方微微一礼,肃然道:“下官必当尽力而为,为陛下排忧解难。”
  *
  就在心腹们在外忙碌,各种放风声明暗试探的时候,皇帝本人自觉精神好了不少,开始抓算数课的章程,亲自编了一套算术教材,让丰肃侯跟都江侯两人开始学习。
  那两位殿下的算学课本是由卢中茂负责,如今那位博士因为年纪太大,此次便没有奉天子出巡,只是在听闻此事后,差点强撑病体过来跟着一块从头打基础。
  除此之外,皇帝还让工匠对车轮进行改制,在最外面额外加了一层橡胶圈,只是用来填充的材料不是空气,而是水,以此用来减震。
  朝臣知道皇帝对此一直颇感兴趣,却没想到对方会热衷至此。
  他们当然不明白,以前的温晏然是用昏君的标准自我要求,所以即使有些改造工具的想法,但为了避免一不小心点出什么意外的科技点,也只能含蓄着来,如今目标已经变成了明君,行事自然与以往不同。
  她特地让人搜集了南地常用的农具,亲自上手试着耕作,并与少府的工匠一块做了些调试。
  王齐师特地过来劝说:“朝中百官,各有司职,陛下乃是天子,纵然重视农耕,也不必亲为此事,若是耽误朝政反倒不妙……”
  温晏然笑:“不耽误,已经做好了。”
  王齐师:“……”
  温晏然:“朕打算让人先在官田中试用,若是合适,再慢慢推广。”又道,“王卿今日可还有旁事要上奏?”
  王齐师躬身:“陛下初来太康,正该祭祀一番。”
  温晏然点头:“此事便由国师负责。”看一眼面前的大臣,目光微凝,“可是有什么不妥?”
  王齐师感觉额上流汗,躬身:“……陛下所言极是,国师乃天下道官之首,又是天桴宫主事,必能担此重任。”
  温晏然深深看了对方一眼,半晌后才慢慢嗯了一声。
  她登基日久,御前奏对时,便是朝臣们言语中有所隐瞒,大致也能猜到对方心中在想什么,但今次的感受却颇为微妙――王齐师似乎意有所指,她却难以判断指的是什么……
  等王齐师退下后,温晏然回想方才之事,总觉跟温惊梅有关,便把今日当值的休骓唤了过来:“国师也是初到南地,如今暂居青南宫那边,你替朕去瞧瞧,他在此地住得如何,手边有什么空缺没有,然后拟一份单子出来,给他送些东西。”
  休骓乃是张络教出来的内官,一向机灵聪敏,今日回话时,却仿佛慢了半拍似的,停顿了一下才垂首称是。
  温晏然:“……?”
  如今都已经[梦想照进现实]了,难道她身边的人反而因此出现了行动延迟的情况?
  温晏然忽然想到,许多要紧人物在[数据投放]后,都连日做梦,精神恍惚,觉得自己大约猜到了大臣们近来表情古怪的缘故,让太医令多熬了些安神的汤药分发,又道:“祝祷卜算之职,本由国师负责,只是他如今也是初来乍到,宫中事物繁杂,且得忙些日子,你们知会一下,别让太多人上门烦他。”
  “……谨遵陛下旨意。”
  不知为何,休骓这一次回应得似乎比上一次更为迟缓。
  温晏然稍微顿了顿,索性合起手中奏章,站起身来:“罢了,还是朕自己去瞧瞧国师。”
  身为天子,温晏然自能说走便走,当下就带着人,往青南宫那边行去,走到路上时,本在外朝理事的池常侍居然也闻讯赶来。
  “阿仪今日不是不在禁内当值?”
  池仪回禀时,眼睛一眨不眨,神色端然,拱手道:“臣乃内官出身,比起外朝之事,自该以侍奉陛下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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