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分之一剧透》作者:天泽时若》第54/166页


  她看了会舆图,然后才缓缓开口:“好歹是朕的同族长辈,温郡守既然要做忠臣,朕自然不能扫他的兴致。”
  北部能聚集起那么多世家大族,自然也是富庶之地,当年先帝让温鸿过去,也是帮中枢稳固一下力量,为中枢敛财。
  温鸿履任以来,清查隐田隐户一类的事情也做了不少,足以取信于建平,又举荐当地世家出身的年轻人入朝为官,借此拉拢地方,他虽然身在夹缝之中,却能左右逢源,算得上如鱼得水,自新帝登基之后,也算是一位老资格的臣子,极具个人声望。
  温晏然笑:“朕这边刚想造水渠,叔父就派人送石料入京,忠诚之意,委实天地可鉴。”又在武徵郡边上勾了一笔。
  池仪这些日子一直留心北地,自然明白武徵郡边上多铁矿,如今被天子圈住的,大抵就是其中一处。
  自大周立国以来,在盐铁两项到底是私营还是公营上一直存在些争议,最开始是放手让民间自己来,等到后来地方势力渐强,中枢需要收拢钱财权势,便在各州都设了盐官与铁官,准备逐步将此项权力回收,却未能彻底成功,等经过包括悼帝跟厉帝在内的几代君主的折腾后,朝廷实际上已经失去了对盐铁的掌控权。
  温晏然将绘制了简易舆图的第一张纸卷起,又令池仪移近殿内烛火,将纸卷仔细地焚烧殆尽,灰烬则全数弃置于铜盆当中,又重新铺开一张纸,准备写信,同时吩咐池仪:“待会让崔卿去西雍宫,替朕写一道任命。”
  这封信是给温鸿的,因为是私信,温晏然全程客气地以叔父相称,表达了准备任命他的二女儿为郡中铁官的意愿,希望对方不要推辞,如果有什么为难之处,她愿意跟对方一起想法子解决。
  池仪是天子近臣,当然知道陛下为何如此行事。
  从表面上看,是因为温鸿之前送石料到建平,成功让天子龙心大悦,于是开恩赏了对方孩子一个官位。
  ――毕竟这年头也没什么不能任人唯亲的说法,大量地使用亲近之人,反倒是维持统治的合理方法。
  要是稍微往深点想,可能会以为天子跟先帝一样,都想倚重温鸿,来逐步收拢地方权势。
  武徵郡位于虞州,当地世家素以韩氏为主,韩氏实力固然强横,但因为德望不如袁氏崔氏宋氏,如今族中官位最高的也只是一个四品郡守。
  既然仕途有限,又隐隐看出天下有大乱的征兆,韩氏索性把力气花在经营家乡上头,而盐铁不但获利极多,而且也是想要争雄天下的必须之物。
  从剧透的信息看,温鸿本人并不愿意为人附庸,而是准备自己割据一地,虽然他现在与州郡中的世家相处不错,然而一旦有了利益纠葛,两边就未必会像原来那般和谐。
  温晏然记得,方才池仪呈上的那些条陈中,提到从北地往西边运货的商队里,夹带了不少铁器,这件事不一定是出自温鸿本人的手笔,但他在北地扎根那么就,对此总归不可能一无所知。
  “阿仪,你说朕那位叔父,会不会让他女儿接受这个任命?”
  池仪想了想,坦诚回禀道:“市监在北地虽有些耳目,却依旧犹如身在迷雾当中,对诸般情况都不甚了然,实在无法揣度温郡守的打算。”
  ――市监现在才刚刚设立没多久,本来根本探知不到什么有效信息,能得到张并山那边的动静,还是因为受到了天子的提点,做了些专门性的应对。
  温晏然颔首。
  其实池仪能这么说,就是已经完全明白了她到底为什么会做出这样一个任命。
  任命温鸿第二女为郡中铁官,既是试探他本人的野心,也是想探知北地的局势。
  温晏然:“要是北地尚且稳定,三五年内不会出现大乱子的话,按照温鸿的为人,多半会劝朕不要与民争利,但若是情势已然严峻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就算得罪州中大族,他也得尽量把所有权势握在自己手中。”
  在这个时期,中枢的威信一直处于一种很玄妙的状态,虽然很多人已经并不将那些君臣大义之事放在心中,但表面上却无法公然反对,甚至还要借重朝廷的名义,增加自身的凝聚力。
  不管是温鸿还是虞州韩氏,其实都并不足以与建平想对抗,对温晏然而言,当真是一念可决之生死,只是朝廷现在家底有限,如果都拿去对付这些人,就没有力量去解决旁的问题。
  温晏然将信写了一半,停下笔,自己看了一遍,然后果断选择了放弃:“还是让崔卿拟稿罢,朕倒时候再亲笔誊抄一遍。”又对池仪道,“回西雍宫,一个时辰后召钟统领过来。”
  此刻还不到天子日常锻炼身体的时间,召钟统领过来,显然有旁的任务要分派。
  池仪想到这段时间对西边那块的关注,心中忽有所觉,随即应声称是,然后恭恭敬敬地领命退下。


第59章
  温晏然下午在天桴那边消磨些时光后,就直接返回西雍。
  此刻崔新静已至,她明白了天子的意图后,当即提笔拟稿,须臾成书――温晏然觉得这些大族出身的年轻人别的不说,起码心理素质十分过硬,在顶层领导面前,依旧能够文思如泉涌,现给命题现写作文,全程一点都不打磕绊……
  温晏然随手从桌边的架子上抽了卷书翻开,她的视线看似落在书页上,实际上盯着的却是游戏面板上的大周舆图。
  与其他几个方向相比,西边那块地方的地势最为复杂,其间山林极多,人口密度不高,唯有台州那片地方人烟相对密集――此地也算是大周西部的政治中心。
  西部的州郡之间多以天然山川相分隔,如果从台州出发,沿着官道一路东行,抵达丹州,再越过上兴关后,就可进入建州的范围当中。
  可以仗着地形之利防守是好事,但以朝廷现在的力量,顶多也只能维持住对上兴关的控制。
  温晏然听袁言时讲过,如今的台州刺史是王游,此人虽然坐镇一州,却并非世族之女,她家最早只是台州本地的一个大豪强,按理而言,出仕后能做到一个郡的郡丞也就到头了,然而厉帝时期,天下纷乱,西边诸夷更是多次反叛,王游当机立断,聚集起乡邻部曲以图自保,她在兵事上居然颇有些天赋,不但保全了自己家族所在的县城,慢慢的,外地也有人因为王游的名声,过来投奔于她,自此之后迅速崛起,从豪强一跃成为地方首领,等叛乱慢慢平息后,又当机立断率部众归降于朝廷,被封为平西中郎将。
  大周立国以来,对武官一向严加管束,但王游因为情况特殊,无法调去别处,再加上厉帝后期,西夷又开始蠢蠢欲动,为了尽快安定地方,朝廷甚至打破了官吏不得在本地为主官的规则,将王游正式任命为台州刺史,当然对外的说法是因为王家祖籍其实在丹州东部,只是暂时寓居在台州,所以不算本地人。
  王氏一族兴起于厉帝中期,作为掌事人的王游现下年纪虽然比袁言时要小,但也差不了太多,加上年轻时屡经战乱,受过箭伤,一到阴雨天便骨头酸痛,膝下的二女一子也都不算出色,只是借着往日的威望,暂且压住局势而已。
  在王游之下,西边还有三股势力,分别以黎氏,劳氏还有扶何氏为首,这三家除了黎氏之外,都是本地土人,就算是黎氏,也多与本地人通婚,根基深厚,轻易不可动摇。
  黎氏跟劳氏都被朝廷授予了正式的将军头衔,其中扶何氏自身的西夷风格最为浓郁,也因此只得了护林校尉的官位,不过因为其首领不像其他家族那样贪得无厌,甚至有些克己复礼之态,在本地的名声反而好上不少。
  温晏然回忆着评论区里提到的剧透内容,不管玩家选择什么样的开局跟支线,西边那块地方都一定是会反叛的,只是原因跟时间点各不相同。
  她曾召过宋侍中等人来询问,然而西边实在是情势复杂,千头万绪,任何一股势力都有揭竿而起的可能,中枢这边也难以得出有效结论。
  等西边乱事出现后,朝廷一定会调动大军前往平叛,其中建州本地的兵卒要拱卫京城,轻易不能远调,那用来平叛的军队就得从其他区域征调――这也是一个让那些地方主官们能合法合理地掌握军事力量的好机会。
  也正因为如此,北地才会暗地里不断往西边输送物资,希望能诱使对方早日谋反。
  事到如今,就算切断那些物资输送也没什么用,毕竟西边会叛乱,那些北地大族的野心顶多只能算一个推力,根本原因还在于西夷早就与朝廷离心离德。
  自立国至今,西夷一直未能真正融入到大周的体系之内,拿中枢来举例,那么多大臣中,除了几个王氏族人之外,黎氏、劳氏还有扶何氏三姓出身的官吏,根本一个都没有。
  温晏然问崔新静:“崔卿,你对西边情形可有了解。”
  崔新静放下笔,先向前行了半礼,才回禀道:“西部地形复杂,道路难行,与中原一带往来不多,微臣所知不多,只晓得其地生民尚武好斗,多有轻剽亡命之徒,教化难行。”
  温晏然闻言不置可否,只让崔新静将拟好的公文呈上,看过一遍后,便令对方退下。
  崔新静依言离开,在西雍宫门口正好遇见了受召而至的钟知微。
  温晏然喊钟知微过来,是想问问她景苑那边充满观赏性的骑兵队训练得怎么样了。
  她最开始只打算弄一个千人队伍,不过自温晏然登基以来,禁军接二连三出事,提拔上来的中卫统领又是一个西贝货,必须进行替换更易,也就顺带着多挑了些人去景苑受训,把礼仪骑兵队的人数扩展至原来的三倍。
  钟知微跪地回禀:“景苑三千骑兵,如今皆可为陛下战。”
  三千人,其实已经可以独立成营,温晏然知道钟知微性格比较实诚,说了能战就必定能战,但对她来说,这支军队还要起到充门面的重要作用,至于该怎么充门面,精气神是一方面,自身装备是一方面,还有以前军训时那种方阵列队的展示方式,也可以来上一点。
  “既然是朕的骑兵,后勤不可短缺,兵甲亦要定时查验,不可让次品混入其中。”温晏然顿了下,想把穿越前军训时那点训练项目告知钟知微,又担心描述不清,干脆扯了张纸,画了下方阵队列的大概样式。
  “……训练时,可以详分口令,立正时则身立如钟,不可随意移动肢体,稍息时可稍作休息,切记,要做到上下一体,令行而身动。”
  看着有些发怔的钟知微,温晏然又补了一句:“朕不通兵事,钟卿若是觉得不妥,可以自行斟酌。”
  “微臣领命。”
  钟知微闻言,先是有些茫然,片刻后又露出些许恍然之色。
  以她所见,陛下方才的那番教导已然有了“爱之若狡童,敬之若严师,用之若土芥”①的三分意味,首先是关爱士卒,以收其心,然后便可以用纪律来整肃队伍,接着还提出了简单可行的方案。
  这个时代,中枢这些人早就已经认识到了军队纪律性的重要,一千骑兵击破比自己多数十倍的散兵游勇都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就像当日的南部诸郡,各地豪强加起来以千万计,部曲如云,结果大半直接投降,少数顽固分子在缺乏整合指挥的情况下,也被宋南楼等人带着禁军轻骑逐个击破。
  温晏然又道:“景苑里的那三千人,今后从三卫中独立出来,单独成营。”
  钟知微道:“既然如此,还请陛下为其赐名。”
  温晏然略略思忖,随机答道:“就叫……就叫铁骑营便是。”
  原本在景苑受训的那群骑兵,应该在天子生日那天展示一下成果,用以震慑四方,不过要是把今天提出的新方法给加入进去的话,估计还得一些日子才能训成,温晏然倒也并不在意耗时问题――只要她不是立刻失业,今后总能有用到礼仪卫队的机会。
  谈完骑兵问题后,日已西移,温晏然问了下内侍,已经到了申时一刻。
  “钟卿今日且不忙走,先换身衣裳,朕带你出门有事。”
  温晏然打算出门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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