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琳琅》作者:绿药》第36/145页
房门被推开,沈檀溪走进来,道:“砚年,我来照顾云琳吧。”
施砚年垂眼压下眼底的情绪,温声道:“不用,我照顾她就好。”
沈檀溪摇头:“母亲让我来替你。”
施砚年抬眼,与沈檀溪对视。有些话不必言尽,施砚年便明白他不方便再单独留在施云琳身边。
“好。檀溪辛苦了。”施砚年站起身,再望一眼施云琳。
外面忽然想起杂乱大声的敲门声,隐隐勾出来者不善的意味。
“云琳好好休息。我去看看。”施砚年又一次深望一眼施云琳,转身大步出去。
“再吃些冬枣。”沈檀溪递过来。
在施云琳睡时,施砚年已经将所有枣核去了。
不多时,施璟小跑着过来,站在门口往里望一眼,欲言又止。
施云琳问:“阿璟,是谁来了?”
施璟瞧着姐姐病成这个样子,犹豫了一下,才说:“东宫来了人,把大皇兄接走了。”
施云琳一怔,手一歪,去核的冬枣跌落了。
第28章 028
“殿下, 臣妾求您这一次!”太子妃跪在太子面前,攥着他锦绣长衫的衣摆。而太子正懒洋洋地坐在圈椅里,逗弄着手里的鹦鹉。
齐嘉致慢悠悠地说:“施砚年入京时已经上表, 父皇已准他留在京中。现在动他,倒显得大亓虚伪无仁。”
“殿下!”太子妃跪行往前, 声声恳切, “殿下身为东宫储君日后要继承大统, 只是近两年陛下频繁召见靖辰王,对其褒奖颇多。”
太子收起散漫的神情,落在太子妃身上的目光充满了危险。
“殿下应该在京中权贵门第中寻更有助力的太子妃,而臣妾只是和亲而来不能给殿下帮助。”
太子有些惊讶地看向太子妃,突然觉得她有些意思。这其中的道理,太子不知道吗?他心知肚明,可和亲而来的身份, 也会多些顾虑, 不是说废就能废的。“所以呢?孤帮你杀了施砚年,你打算让贤?”
“不!臣妾不敢让殿下来蹚这浑水, 只愿用臣妾之死换一个同归于尽!”太子妃发红的眼睛里迸出浓烈的仇恨。
一个麻木的人, 得知仇人还活着, 她一下子活了过来,而后便将报仇当成了全部的使命, 万死不辞。
她逆来顺受惯了, 齐嘉致鲜少见她这般决绝模样, 有些新奇。他盯着她片刻,转过头继续逗弄着手里的鹦鹉, 沉吟片刻,没细问她打算做什么, 只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多谢殿下恩准!”太子妃磕头。
施砚年的事情对于齐嘉致来说只是小事一桩,太子妃退下之后,他一边逗着鹦鹉,一边想着父皇近来频繁召见靖辰王的事情。
如今陛下有四个儿子,齐嘉致不仅是中宫皇后所出,还是长子,立储名正言顺。可古往今来没传位给嫡长子的事情也不少见。
老三靖辰王颇得民心臣意,也得父皇喜欢。老四靖安王生性好玩没有夺嫡之心,可他与靖辰王一母同胞,会全力支持他的亲兄长。
至于老二靖勇王,有一半异族血统,造成不了威胁。
太子正心烦,孙英武带着新训的鹦鹉来献给他。
在两只鹦鹉此起彼伏细着嗓子学说话的声音中,齐嘉致心里的烦躁得到了不少缓解。
他忽然问:“奚弘新和郝毅安排进军中没有?”
太子深知自己在某些方面不如靖辰王,所以他需要身边人建立军功。
孙英武面露难色,摇头道:“想往军中安排人实在是有些难度。前些日子已经私下宴请了宿羽两回,那玉面狐狸就是不松口……”
亓山狼听不懂朝堂上的官话,也懒得开口。日子久了,宿羽就替他上朝成了传话的人。很多事情,旁人也不敢主动去找亓山狼商量,就求到宿羽面前。
“抓紧去办,在宿羽那里解决了。若扯到亓山狼面前,就不可能了。”太子道。
倒也不是说宿羽会徇私背叛亓山狼,只是宿羽做事圆滑许多,会权衡利弊也会做交易。亓山狼就不指望了,万事没商量。和亓山狼打交道这么些年,就从没见过亓山狼妥协,哪怕是对双方都有益的事情,他也没有妥协过。
在齐嘉致看来亓山狼就是个傻子。宁肯自伤八百也绝不后退一步,脑子就一根筋。
“什么都不怕的人最他爷爷得难办。”齐嘉致没好气地感慨。
孙英武不敢接话。
不多时,小太监进来禀话,太子妃将施砚年请进了东宫。太子什么也没说,和孙英武下棋。
又过两刻钟,小太监再来禀话,这次他脚步匆匆,脸色也不好看。
“殿下!大事不好了!湘国的施砚年酒后失态意图对太子妃不轨!太子妃呼救,侍卫和婢女冲进去的时候,见……”小太监偷偷觑着太子的表情,“见那酒徒衣衫不整压在太子妃身上,将太子妃的衣裳扯去了大半……”
齐嘉致平静地听完,被太子妃这简单粗暴的方法逗笑了。
连名节脸面都不要了,还真是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打算。齐嘉致慢悠悠再落下一子,道:“将人擒了,让太子妃自己面圣求公道去。”
太子妃哭着去面圣,见了陛下就要往墙上撞,大喊着冤屈想要一头撞死。她好一通惊天动地的恸哭,事情很快在宫里传开。
有人不解,这样丢脸的事情为何不压下去,偏要闹到这般田地?
亓帝也头疼。看着下方不成体统的太子妃,心生嫌弃。但事情已经闹大了,想草草了事也不行了。
不过亓帝原本也有意打压收留的湘国旧主,就如了太子妃的愿,判了施砚年明日斩首。
一身狼狈的太子妃跌坐在地,畅快地笑了。
消息传到长青巷的时候,一家人都懵了,早就知道是鸿门宴,却没想到有去无回。没人给长青巷送消息,是施彦同不放心让施璟出去打听回来的。施璟带回消息时,已经天黑了。
“砚年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这是伊书珍的报复啊!”付文丹气极。
不用她说这话,众人也都明白这是陷害。
施云琳呆呆坐在角落,还没有从与哥哥重逢的喜悦里走出来,就要再次陷进要失去哥哥的恐惧里。
施彦同立在门口,望着外面黑如稠墨的夜色,道:“今日太晚了,宫门已关,明日一早我进宫一趟。”
施彦同心里没谱,不知道能不能救下长子。可他必须跑这一趟,哪怕是认了这场陷害,若能求一个代子受刑,保下性命才最要紧!
施云琳望着父皇日渐消瘦的背影,既为父皇心疼,又为大皇兄担心。
一家人整夜无眠。
付文丹伴在施彦同身边商议着明早一起进宫求情。
沈檀溪陪在施云琳身边,给她端了风寒药。沈檀溪劝:“你才刚退烧不能忧心,喝了药睡一觉,身体要紧。”
“我哪里睡得着。”施云琳低着头,手里摆弄着一颗去了核的冬枣。她再抬眼时眼睛红红的,无助地问:“姐姐,父皇能救下大皇兄吗?”
失而复得是人生大喜。得而再失,会将人推进更深的悲楚里。
沈檀溪想了想,握住施云琳的手,道:“云琳,你父皇也许不能说服亓帝。可是亓帝大概会听亓山狼的……”
施云琳不知道吗?她知道。
她吸了下鼻子,眼泪直接掉下来。“姐姐,我说谎了。不是因为我生病被送回来养病。我任性枉为,做了让他不高兴的事说了让他不高兴的话,亓山狼……大概不要我了……”
沈檀溪惊了,一把将施云琳抱在怀里,轻轻拍哄着。“姐姐刚刚什么都没说,咱们不去求亓山狼,不去!”
沈檀溪跟着掉眼泪。一起长大,她最了解施云琳本就带着点小骄纵的性子,她何时顺从讨好过别人。国难之后,她实在变了太多,受了太多委屈。
漫长的一夜终于熬到天亮,施彦同和付文丹一夜没睡,早早出门进宫。
施云琳立在门口目送他们走远,她转过身,撞见施璟正在偷看她。被抓到了,施璟赶忙移开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