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琳琅》作者:绿药》第67/145页
亓山狼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他俯视着她, 问:“留下?”
施云琳沉默了一息,才有些艰难地点头。与此同时, 她动作缓慢地将背到身后的手垂放下来, 由着亓山狼重新拉过她的手引着她。
当一抹蓝色掉进亓山狼瞳孔时, 亓山狼忽然腾出一只手,捂住了施云琳的眼睛。
三刻钟之后, 施云琳有些狼狈地从小间出去,她脚步微乱地朝洗手架走去, 连热水也没添,直接将手放进冰凉的水里。
亓山狼从后面跟过来,他提着架在炉子上的水壶朝施云琳走过去,避开施云琳的手,在凉水里兑了一些热水。
冰凉的水逐渐有了热度,可是施云琳双手发麻,迟钝得觉察不出来。
亓山狼放下水壶,他立在施云琳身后,手臂圈住她,将她弄湿了一些的袖子挽起来,然后伸手进水中,帮她洗手。他拿过架子上的皂胰,涂满施云琳手心和手背,亓山狼轻轻地给她搓揉,将她的手上揉出绵绵泡沫。亓山狼十分仔细的给她洗手,手指穿过她的指缝,将皂胰的白沫子涂满施云琳双手的每一个角落,两个人的手纠缠在一起,都沾满了滑溜溜的胰沫子。
最后亓山狼再给她冲洗干净,扯下巾帕将她的一双手包裹起来轻揉,吸去她手上所有的水份。
施云琳低着头,望着映在水面上的两个人挨在一起的身影。她小小声地唤了声“亓山狼”,“你……你和我说说话吧,说什么都行……”
亓山狼想了想,说:“不要背对着我弯腰。”
“啊?”施云琳愣住,茫然地回头望向他,却见亓山狼极浅地笑了一下。
似想到了什么,施云琳脸上一红,推开了亓山狼,快步往床榻上去。她爬到榻上,蜷缩着藏身在被子里。
下床的时候,她将被子掀开了,已经是下半夜了,折腾这么久,被子里的暖气没了,盖在身上只有凉。
身后一沉,是亓山狼上了榻。他靠近,立刻有暖意贴过来。施云琳悄悄摊开手心,往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手心偷偷看了一眼。她犹豫了好一会儿,转过身去,在冰凉的被子里挪了挪身,一点一点挪进亓山狼的怀里去。
亓山狼知道她定是冷,伸臂给她掖了掖背后的被角。他再垂眼看她,见她完全缩在他怀里,只从被口露出一个脑袋顶。
施云琳缩在亓山狼的怀里取暖,她完全睡不着。冬夜安安静静的。她开口:“亓山狼,我以前真的以为那只黑狼是你。我也曾以为到了月圆之夜,你就会真的变成一匹狼。”
亓山狼皱眉,琢磨了好半天才弄明白施云琳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亓山狼一直知道施云琳怕他,但是他早就习惯了别人的惧怕。可不知道从哪天开始,他变得希望施云琳不再怕他。
施云琳等了半天没等到亓山狼开口接话,感觉自己找话题失败了。她在被子里挪了挪,在亓山狼的怀里仰起脸,一双眼睛在黑夜里十分明亮地仰望着亓山狼。她说:“亓山狼,是我做了哪件事情惹你不高兴了吗?还是……还是我太笨了处处都要你照顾很惹人烦?”
施云琳的心口忽然变得紧张起来,她好似随时都要从亓山狼的怀里逃开,哪怕回到冰凉的被窝里。
“没有。”亓山狼望着施云琳,他眼底一片坦然。
施云琳对上亓山狼的目光好半晌,才勉强信了他说的这话。她收回视线,重新埋脸进亓山狼的怀里。不多时,她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施云琳听见外面的说话声醒来。她揉着眼睛坐起身,扯了架子上的外衣披在身上下了床,走到窗口前将窗户推开一条缝往外望去,看见一个男子站在亓山狼面前正在禀话。
施云琳隐隐约约好像听见了父亲的名字。
亓山狼听见了施云琳下床的声音,他回头朝窗口望了一眼。施云琳刚好看见他皱起的眉头。
送信人走了之后,亓山狼走进屋里。
施云琳迎上去,问:“今天回家吗?”
“去长青巷。”亓山狼道。
施云琳微怔,便知道自己刚刚没有听错。刚刚的送信人确实送来了和父亲有关的消息。
长青巷的小院里,施彦同和付文丹坐在数下的石凳上,两个人并肩而坐,望着院墙外的蓝天。
施彦同拉过付文丹的手,几度想开口,又几度开不了口。
付文丹微笑着主动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优柔寡断了?这次好不容易求了机会,能随军带路。回到湘地,有了接应的人。到时候和林将军他们里应外合,定能让鲁国措手不及。”
施彦同当然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次亓国与鲁国交战,而他因为太熟悉鲁国的地形,求到了随军出征引路的机会。而且这次亓山狼居然不是主帅,这让他的暗中行动更有了胜算。
可是,他能向亓帝求来这个机会,亓帝也不会完全信任他。他的妻儿必然不可能同行,只会留下为质。
施彦同回头,看着施璟和沈檀溪坐在一起做花灯。他叹息,道:“我这一生,原以为一辈子无儿无女。后来登基有了儿女,这两年又一个个失去……”
他用力去握付文丹的手,心脏牵扯得酸胀:“文丹,我也放不下你。”
付文丹摇头,改回称呼,“陛下,我不仅是您的妻子,也是湘国的皇后。一人生死与国之兴亡相比,又算得了什么?那么多子民身陷水深火热之中,等着您回去驱赶外敌。咱们失去了那么多儿女、忠臣和子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您这次离开,若得了机会万要抓住,不要因为我们为质而受制。”
沈檀溪和施璟对视一眼,放下手里的花灯,朝施彦同走过去。施璟认真道:“父亲,你放心去就是了。我们留在这里等父亲的好消息。如果……如果真要到了那一天,我、我哪怕自戕也不会给父亲带来后顾之忧!”
施璟童言无忌把自戕的话说出来,而事实上付文丹和沈檀溪心里也都是这样打算。若能驱敌复国,他们的生死都不重要。他们都抱着赴死的决心留在这里。
施砚年坐在屋里却大概听见了外面的谈话。他走出来,道:“父亲,不如换阿璟跟你去吧。”
还没等施彦同说话,施璟先摇头:“大皇兄,这不是谁活命的选择,而是谁去更有用。我连那些将军们都不认识更没有上过战场,我去了没用。”
施彦同看着施璟,不由感慨最贪玩的小儿子也长大了许多。
马蹄声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家人循声望去,远远看见院墙外,亓山狼带着施云琳纵马正朝这边来。
黑马停在院门外,亓山狼将施云琳放下马,他自己并未下去。施云琳推门进家,一眼看见家人们都在庭院里,正朝院门口望着她。
施彦同笑着,像个寻常的慈祥父亲,问:“云琳回来过元宵节了?”
施云琳将兜帽摘下来,嫣然一笑,点头说是。
施彦同的视线越过小女儿,望向院门外的亓山狼。施云琳顺着父亲的视线回望,她又折回去,立在马下问:“不进来吗?”
“去找宿羽。”亓山狼道。
“那什么时候过来?”施云琳追问。
亓山狼诧异地看着她。什么时候过来?自然是她睡着以前。他又紧接着恍然,她回到了她的家人身边,晚上睡觉不会一个人害怕了。
施云琳又笑着说:“你忙你的事情就好。”
她迫不及待地转身,重新提裙快步小跑进小院。亓山狼瞧着的身影隐进院子里,才勒马缰调转马头离去。
亓山狼没进来,施家人倒是轻松不少,拉着施云琳说话。倒也没有说太多施彦同和施砚年要随军出征的事情,简单说了两句后,便更多地聊起家常。
付文丹让柳嬷嬷今晚多加了两道施云琳喜欢的菜。
“云琳,”施彦同问,“你知道亓山狼这次为什么不担主帅吗?”
施云琳目光躲闪,小声说:“不清楚……”
付文丹看了施璟一眼,拉着施云琳的手,问:“云琳,上次亓山狼答应让你弟弟跟着他去打仗,这事儿没有后续了。他还会带着你弟弟吗?”
如今施彦同和施砚年要随军离开,剩下的人,尽量找找退路,能逃一个是一个。
施云琳道:“晚上我问问他。”
一直沉默不语的施砚年忽然开口:“他今晚过来?”
“应该会的吧。”施云琳随口答,接过柳嬷嬷递来的梅花酥。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撒娇道:“柳嬷嬷,再给我做些莲子糯米卷吧。”
“好。一会儿就给你做。”柳嬷嬷笑着答应。
施砚年诧异地看向施云琳。他知道她不喜欢吃莲子糯米卷。施砚年垂下眼睛,心里又多几许黯然。
用过晚膳,施云琳正和家人坐在院子里烤火谈天,亓山狼黑着脸过来。
院内和洽的谈笑气氛一滞。
施云琳起身迎上去,动作自然地将手搭在他的小臂上,随他一起进房。
“怎么啦?”
“太子。”亓山狼随口道。
“听说他的两个侧妃同时有孕……”
“不可能。”亓山狼打断她。
施云琳却懵了,什么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