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琳琅》作者:绿药》第84/145页
他说:“云琳,我们回亓山吧。”
他完全无法掌控她,纵使紧紧握住她的手,她也随时都能转身离去,毫不留恋,绝不回头。
亓山狼慢慢抬起眼盯着施云琳,他漆黑的眼里愠着狼的凶悍,却丢了狼的孤傲。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跟我回亓山。”他用力去握施云琳的手,将施云琳的手握得有些疼了。
惊觉把她攥疼了,亓山狼瞬间松了手。他望着施云琳沾满泪湿的脸颊,想要伸手去给她擦眼泪,竟是不敢。
他怕她畏惧地躲开。
他甚至都不敢去问,她到底有多喜欢施砚年。
向来嚣张自傲的狼,也会有了怕。他竟是成了之前最讨厌的窝囊德性。
原来害怕是这种感觉。
不敢问便不问。他只想带她走,回家去。连绵的亓山是他们的家,只有他们两个人,再无纷扰。
亓山狼已经不敢直接将施云琳带走。他说了两遍要带她回亓山,也只能按捺等她回答。
长久的沉默,好像走尽了余生。
施云琳紧抿着唇,安静地望着他。她望着亓山狼的眼睛,困惑之后,是另一种如云雾堵在心口的酸涩。
她终于动了动唇,轻声说:“想去海边。”
亓山狼立刻站起身。
施云琳知道他这说走就走的习惯,立刻双手去握他的手腕,追说:“等等,等天暖和些……”
亓山狼没有转身,低头看着她,看她搭上来的手。
施云琳松了手,将脸也转到一边去。
哭过闹过,也伤害过。一立一坐,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施云琳知道亓山狼一直看着她,好半晌,她抬腿挪到床上去,背转过身,蜷缩躺下,不想理他。
很久之后,身后一点动静也没有,施云琳知道亓山狼仍旧还站在那里。她轻叹一声,伸手撑着床榻坐起身,回头看向他。
她一回头,就对上了亓山狼的目光。
他一直望着她。
“你……”施云琳看向亓山狼,只吐出这一个字,眼眶里立刻湿透。她不想看着亓山狼哭,迅速转过头去。她垂着眼睛,看着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掉在绣着鸳鸯的锦被上,眼泪顺着针线的纹路,四散晕开。
她哽咽着,轻轻地呢喃:“我以为你已经不会再那样对我了……”
那些丝丝缕缕的春心,就这样被一场暴雨浇得瑟缩不敢再生长。
怎能不委屈。
亓山狼伸手,还没碰到施云琳又缩回手。他转身,大步走向一侧的柜子,在抽屉里翻找。
他拿了一把匕首回来,左膝压在床榻上,俯身去拉施云琳的手,将匕首塞到施云琳的手里,然后握着她的手将匕首转了个方向。
施云琳呆住,反应过来亓山狼要干什么之后,她奋力挣扎。可是她那点力气在亓山狼面前实在微不足道。
“亓山狼!你松手!”
施云琳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亓山狼握着她的手,将匕首刺进他的胸膛。
亓山狼知道伤了她。
他要给她赔罪。
他衣衫向来单薄,只穿一件粗布单衣。施云琳眼睁睁看着刀刃还在一点一点刺进他的胸膛,越来越深。
鲜血沿着刀刃,淌到她的手上。灼得她手抖。
施云琳快要崩溃了,她几乎是尖叫起来:“松手!你这个疯子你给我松手!”
双手被他钳制着动弹不得,施云琳不得不抬脚去踢,狠狠地踢踹。
可亓山狼纹丝不动,她只是蜉蝣撼树。
“够了!我不要你扯平!”施云琳尖叫,“没有你这样赔罪的!”
越来越多的鲜血淌到施云琳的手上。
她惊恐地口不择言:“你再不松手,我一辈子都不和你回亓山了!”
亓山狼立刻松了手。
施云琳骇得跌坐。亓山狼想要伸手去扶她,可是插在他胸口的匕首碍在两个人中间。
他低头瞥了一眼,直接将匕首拔了,随手扔到地上。
施云琳昨日刚看过大夫如何谨慎为施砚年拔刀,此刻亲眼看着亓山狼将匕首随手一拔,吓得她耸起了双肩。
她回过神来,慌乱地起身,跪坐在床榻上又欠身,抓起放在枕侧的巾帕压在亓山狼的伤口上。鲜血逐渐湿透巾帕,烫着她的手。
她的手在发抖,她的身体也在发抖。她抬眼去看亓山狼,见他神色如常,一点也没有疼痛虚弱之色。
“不疼吗?”施云琳不可思议地问。
“我没他那么废。”亓山狼随口道。说完了,他立刻去看施云琳的脸色,想看看她有没有因为他说她哥哥废物而不高兴。
她蹙着眉,目光落在他的伤口上,好像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于是亓山狼又说一遍:“他真的很废物。”
就算要分散伊书珍的注意力来救施云琳,也没必要往自己身上捅刀,就算要往自己身上捅刀,他连捅哪里都不知道。简直弱得不像话。扔到山里去,不需要虎狼,兔狲就能把他挠个稀烂。
施云琳还是没理他,一边用巾帕压着他的伤口,一边小心翼翼去扯他的衣襟,一点一点把伤口露出来。
亓山狼得寸进尺:“你真没眼光,喜欢这样的废物。”
施云琳叹息,这才慢慢抬眼对上亓山狼的目光。她说:“他弱也好,强也好。我都喜欢他,因为他是我哥哥。”
亓山狼的脸色阴沉下去,他胸膛也跟着起伏,就连伤口也有更多的鲜血涌出来。他觉得施云琳这是在故意激怒他,他快要怒火中烧,不可控。一抹幽蓝悄悄掉进亓山狼的眼睛里,晕开。
施云琳望着他的眼睛,微微怔。她忽然想起来昨天晚上她几次睁开眼睛望向他,都见他的眼睛是黑色的。
亓山狼盯着施云琳,说:“我做你哥哥。”
施云琳忧愁地叹了口气。她缓缓摇头:“你做不了我哥哥。你不仅做不了我哥哥,你还要喜欢我哥哥。不管他是弱也好笨也好,你都要喜欢他。”
亓山狼不理解不接受,也做不到。
施云琳又叹息,她将话说成这样,亓山狼竟还是不懂。“在我心里,哥哥和檀溪、阿璟都是一样的。不管是他们谁受了伤出了事,我都会守着他们。前两天檀溪姐姐出事,我也一直陪着她,恨不得日夜守着她,是不是?”
“我喜欢哥哥,就像喜欢檀溪姐姐和阿璟,是一样的喜欢。”施云琳望着亓山狼的眼睛,看着他眼底的蓝慢慢散去。他沉默不语,棱角分明的五官是一惯的孤傲模样。可是施云琳望着他,却瞧出了几分脆弱的可怜。
她将压在他伤口的手轻轻往一侧挪,染满鲜血的手心覆在亓山狼的心口,他的心跳给她些勇气。
她再缓慢移开视线不再与他对视,让瑟缩的春丝破土。
她轻轻地说:“和对你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亓山狼望着施云琳垂眸的温柔,沉默良久,涩声开口:“我听不懂。”
施云琳微怔,继而弯唇,她只是说:“听不懂算了。”
她去握亓山狼的手腕,拉着他的手让他自己去压他胸口上的伤处止血。然后她松了手,转身要下榻。
亓山狼才不管那点小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