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悔了》作者:仙苑其灵》第27/79页


  原本如意开了门便想退开,可李湛低沉地道了一句,让她顿时明白过来,她上前一步,面带娇羞的朝他嗔怪道:“世子怎么这么晚才来啊……”
  李湛笑着温声哄道:“我的过,不该让你久等的。”
  说着,他轻轻撩开挡在如意额前的一缕青丝,又问:“可备了热水?”
  如意红着脸颊点了点头,二人终是合了院门,朝屋中走去。
  待走进屋,如意很快便将门窗合紧,推开书柜后的暗门,李湛走了进去,如意又将暗门合上,随后她一人分饰两角,一会儿是男子低笑的声音,一会儿又是女子娇柔的叫喊……
  长安城外七十里地的一处驿站。
  郑盘抬脚踩在椅子上,胳膊搭在膝盖处,仰头喝了口酒,与那押送他的解差道:“那婊子染了花柳,你可知是谁给她治好的,便是那青山观里给人义诊的方士。”
  说罢,他捏起一粒花生扔入口中,“那方士你可知实则为谁?”
  解差忙给他又添一碗酒,“郎君快说说,到底何人这般能耐?”
  他口中的能耐,不光是指医术高绝,更是指何人如此胆大,竟敢亲自去治,也不怕被传了那病。
  郑盘嘿嘿一笑,压身俯到他耳旁念出一个名字。
  解差登时愣住。
  见他似是不信,郑盘冷笑,仰头又是一碗酒,“那贱人知道太子只是玩玩她,给不了她名分,在宫里遇见我以后,就死了命的勾我,眼看勾我不成,也不知耍了什么心机,这才封了个公主……”
  他打着酒嗝儿道:“你放心,我姑母太后怎么可能看我在岭南受苦,待翻过年后,我随意立个功绩,还是得回京在她老人家面前尽孝的!”
  说着,他晃晃悠悠拿出一块玉佩,按在解差手中,向他保证,“你我日后便是兄弟,待我回京,自是少不了你好处!还有你兄长叫什么来着?待我一到岭南,便书信一封给我阿翁……”
  夜阑将晚,狂风骤起,深秋的黑云沉沉压下。
  郑盘哼着小曲儿,被解差扶上了二楼客房,他歪在榻上,朝解差挥了挥手,解差点头哈腰地退了下去。
  郑盘方才酒后的那番允诺,并非狂言,而是早在他出城前,郑家就已经打点好了一切,他此番与其说是流放,不如说是游历,待到了岭南,没了长安的拘束,他郑盘只会更加自在快活,可到底还是咽不下那口气……
  明明那贱人按照他的指使,四处去传,待传言流出,他不信李湛心中不膈应,不信今上和张贵妃不觉得丢脸,不信太子还愿给李见素撑腰……
  到时,无人护她,她便只能来求他。
  可这死贱人非要与他作对,说什么也不肯去传,他只是气不过蹬她几脚,却没想她命中该死,竟从栏窗翻了过去,晦气不说,还害得他也跟着遭罪。
  郑盘迷迷瞪瞪打了个冷颤,他出声咒骂,“哪个该死的没把窗子关好?”
  说罢,他沉沉抬眼,朝钻风的那处眯眼看去。
  夜色下,一个身影赫然出现在窗后,正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谁?”郑盘脑袋发胀,看不清楚,他半撑身子甩了甩头。
  待身影彻底停在榻边,他眯着眼盯了片刻,才猛然惊道:“李、李湛?”
  李湛没有遮面,一身黑衣站在他面前。
  郑盘不知是因为深秋夜寒,还是因为他饮酒的缘故,那模样生得极好的李湛,为何此刻让他觉得十分可怖,仿若地府黑煞,让人心里生出一阵森冷寒意。
  郑盘心里一横,不就是个废人,有什么可怕,他抬手就朝李湛脸上指,“你怎么在这儿?”
  李湛没有说话,只袖中倏然落下一柄匕首。
  郑盘不知,强梗着脖子朝他开骂,“你个废……”
  一道寒光闪过,空气中顿时弥漫出血腥味,郑盘愣了一瞬,随即面露惊惧,双手捂在唇上,支支吾吾似在叫嚷,可半个字都说不出口,只见那鲜血从指缝溢出,面前的被褥上,落着半截舌头,似还在轻轻蠕动。
  “啰嗦。”李湛抽出帕子,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
  郑盘疼得倒在床榻上,浑身不住颤抖,到底也是郑家人,骨子里的血性还是有的,他忍着剧痛,竟强撑着爬起身来,他愤恨地扑向李湛,李湛却是一个闪身,躲避的同时,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抬脚便朝他腿骨处用力踩去,随着骨头断裂的两次声响,郑盘彻底如同废人一般,整个身子朝下跌去。
  李湛还未松手,将直接拖至窗边,让他半个身子都悬在空中,只要他此刻丢手,郑盘便会从这驿站的三楼窗口,直直砸向地面。
  可李湛却是将他死死拽着,没有半分要松开的意思。
  断腿与断舌的剧痛,再加上即将坠亡的惊惧,将郑盘早已吓到失禁,他此生从未如此害怕过,也从未如此狼狈过,这一刻,他当真是后悔了……可一切都晚了。
  半晌过后,郑盘似是晕过去了,李湛拿出匕首,在他后背处扎了一刀,一声闷哼,郑盘再次睁眼,迎着呼啸的寒风,他又开始痛哭地扭动着身躯,妄图挣脱。
  “她哭了两个时辰。”
  头顶上方,李湛冰冷的声音低低传来。
  “你可莫要死了,待两个时辰后,我再送你上路。”
  狂风与雷电共同悲鸣,遮去了今晚一切声响。
  无人知晓,郑盘究竟何时坠楼而亡,也无人知晓,他生前究竟被折磨到何等地步,死状竟会如此惨烈。
  疾风骤雨倾盆而下,李湛没有勒马躲避,而是扬起马鞭,在雨中疾驰。
  他脸颊与手指在寒风中冻得几乎要失了知觉,他却依旧不停,机械般驾马奔腾。
  今晚雷雨交加,无人陪在她身侧,她定是又要缩成一团,哭到泣不成声。
  阿素别怕,是他错从前做错了,他不该那般苛待她的。
  他以为那些人予她亲人之名,便会真心待她,为她出头,护她周全,可如今他终于意识到,这些人根本不是真心护她,在利益与她之间,饶是那给了她五百封邑的太子,也无法选她。
  既是如此,他何必再去将她推开。
  他此生第一次任性,是为了护她。
  他此生第二次任性,也还是要为了她。
  在寒衣节那晚,他看见她失神落魄回到王府,蜷缩在贵妃榻上,哭到失声的那一刻起,他便下此决心,不再将她推开。
  他要将一切都告诉她。
  至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皆由他李湛来背负。
  七十里路,行至长安城外,晨光微露。
  他昨晚离开驿站前,换了衣衫,可一夜风雨让他衣衫尽湿,满身泥泞。
  回到府中,他先去净房洗漱,重新换了干净衣裳,梳好发冠,来到正房外,问采苓,“公主可醒了?”
  采苓垂着眼,语气颇有几分冷硬,“醒了。”
  李湛没有再说什么,只眉心微蹙了一下,推门而入。
  屋中右侧的屏风后,又身影坐在书案旁,李湛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许久未见,她更加清瘦,许是因为昨晚雷雨的缘故,她眼下泛着乌黑,显然一宿未曾睡好。
  她知道他进来了,但什么也没说,正在一张纸上认真写着东西。
  怕打扰到她,他没在上前,静静站在那里,目光半分不移地望着她。
  片刻后,她终于停笔,轻轻吹了吹墨迹,抬起眼看向李湛。
  他依旧穿着紫衣,虽与昨晚红灯笼下那件不同,样式却极为相似,他似乎自从去了折冲府之后,便时常身着紫衣,可是因为如意喜欢?
  李见素有一瞬的怔然,但很快便平静地收回目光。
  罢了,不重要了。
  她将面前纸张朝李湛面前推了过去,用那异常淡然的语气,开口道:“世子,我们和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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