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悔了》作者:仙苑其灵》第33/79页


  李见素心里也清楚,此人绝非善类,她先是扫了四周一圈,随后慢慢上前开始打量她,她戴着面罩看不清神色,不知是醒是睡。
  但她手中无物,根据腰间流出的血来看,应该暂时不会对她与采苓做出什么危险的事。
  李见素又是上前一步,蹲下来将手指落在她脖颈处,感受到虚弱到几乎探不出来的脉象时,李见素心里一紧,扭过头朝采苓道:“还活着。”
  李湛坠马时已经晕厥,在被人用力托起时,她又迷迷瞪瞪醒了过来,但因为失血过多再加上雨水的缘故,他看不真切身旁之人是谁,只知道是两位女子,将他拖进一间屋里,搁在一处床板上。
  他腰间的伤口麻木到没有任何知觉,只觉得浑身发冷,眼皮沉困到似乎合上之后便会再也无法睁开。
  李湛极为壮实,再加上他身高的缘故,只从屋外到屋内这短短一段距离,就叫二人累得气喘吁吁。
  李见素来不及休息,立即拉着采苓来到一旁,拿了纱巾重新遮面。
  医者仁心不假,李见素可以不来管他身份,只看病救人,但她也不愿给自己惹上祸事。
  取来药箱,她坐在床板旁,剪开了李湛腰侧的黑衣,彻底将那片血肉模糊的伤口露出。
  采苓看了只觉头皮发麻,她强忍着不适,拿来两人的水囊,帮李见素一道冲洗伤口。
  洗过之后,李见素从竹筐中取出一小坛酒,这是今晨在集市帮人看诊的时候换来的,只一拳大小。
  酒精进入伤口,那麻木许久的地方,顿如火烧,李湛吃痛闷哼,也不知哪里还有的力气,一把握住了李见素的手腕。
  他手背青筋隆起,痛得整个手臂都在发颤。
  下意识的阻止,自然会用了很大力气,李见素痛得拧眉,但一开口,语气中却听不到半分急色。
  “别怕。”轻缓又平静的声音,让人紧张又害怕的情绪不由多了几分舒缓,“我正在帮你清理伤口……可以吗?”
  李湛多疑,可事到如今,也只能选择相信她,他手指缓缓松开,但整个手臂似是僵住一般。
  李见素帮他将手臂慢慢放回身侧,这才继续上药。
  知他此时已醒,李见素怕一会儿处理伤口时,他会忍不住乱动起来,耽误救治,便又用着安抚的语气,轻轻开口:“你放心,我未曾看过你容貌。”
  李见素朝面罩看来一眼,也不知他信与不信,便继续又道:“我今日出门带的东西不多,只有一些乌草,你放在口中咀嚼,多少能缓解一些疼痛,至于伤口,没有桑皮线,便不能缝合……”
  李见素说话声虽然平缓,但她动作丝毫不慢,很快就剪了纱布,又取来药草,将所需东西全部摆放在手边,最后捏起一片药草,递到李湛面罩旁,扭过脸不来看他,“你若还能动,自己服下便是。”
  李湛强撑着揭开面罩的一角,将乌草放入口中,随后又重新遮住面,虚弱地“嗯”了一声。
  李见素这次回过头,不在说话,她用了最原始粗暴的方法,将李湛伤口用力按压在一处,采苓在一旁帮忙,用纱布将伤口紧紧缠住。
  李见素已经做好了李湛可能会因为疼痛而挣扎的准备,却没想到他全程没有任何反抗,连声音都未曾发出,只身侧的那紧握的双拳,在隐隐颤抖,待李见素全部做完,李湛已经彻底晕死过来。
  他在昏迷中,好几次喊着要水,李见素不愿摘他面罩,只能先用水浸湿帕子,再别过脸,用手摸索着将面罩下端撩开,然后攥紧帕子,凑来他唇边。
  迷迷糊糊中,李湛似是看到面前多了一只手,这手白皙纤细,还带着淡淡的桂花香……
  也不知过来多久,等李湛彻底恢复意识,睁开眼时,他身旁已经无人,而那不远处破旧的桌子旁,正坐着一位女子。
  她以纱遮面,只露出一双眉眼,许是太过困乏的缘故,她双眼半阖,用手撑着微蹙的眉宇,许久不动。
  她身上衣裙未干,半湿的布料几乎是贴在身体上的,便是天冷衣多,也还是能显出她清弱的身形。
  李湛最擅观察人,从神情到衣着打扮,就能将此人看出七八分来。
  长安以丰韵为美,此女如此清瘦,要么不是长安人,要么极少外出,不喜与人交谈。
  从她通晓医术这一点,李湛便可推测出她的家世。
  达官显贵,绝不会让女子行医,便是在太医署任职的官吏,也不会如此,因医者行医时难免会与病患相触,就如她方才救治自己时那般,会碰到他……
  想到此,他眼前似是又出现了那只白皙柔嫩的手。
  他喉结微动,干涩的喉咙让他忍不住低咳出声。
  李见素倏地一下睁开眼,看了眼李湛,便快步上前,问道:“伤口可还疼?”
  李湛说不出话来,不知为何,此刻心口像是压了巨石,咳嗽从低缓到剧烈,每咳一声,他腰侧的伤口都会跟着震痛。
  李见素连忙按住他的肩膀,朝屋外喊:“柳芳,柳芳!”
  屋外正在晾衣的采苓,闻声立即披上衣服,小跑进来,替李见素用力按住李湛,李见素转身取来银针,扎在了李湛几处穴位上,很快,他便平缓下来,只心口还在不住起伏。
  李见素一面低头查他伤口,一面同他解释,“你失血太多,再加上伤口还未缝合,只是勉强按压在了一处,所以并未脱险。”
  应当说,熬不熬得过今晚,都是问题。
  李湛哑着嗓音又要喝水,他如今状况不能乱动,便是有了意识,也不可随意起身,所以李见素还是按照之前那样,用湿帕子来给他喂水。
  待缓了片刻,李湛终是开了口,“姑娘为何救我?”
  他这身装扮,寻常人根本不敢搭救,躲避还来不及。
  李见素只说了四个字,“道法自然。”
  李湛望着她那双淡然的眉眼,又问:“此为何意?”
  李见素平静道:“道常无为,而无不为。”
  李湛听懂了,面罩下他嗤了一声。
  的确,此处山脉连绵不绝,又逢下雨,两人能恰巧在此相遇,一个为医者,一个为伤患,这般机缘自然得是上天定下的。
  所以她说,她能出手相救,只是顺应天意,并没有别的理由,她甚至连一句医者仁心,都不愿说。
  “我若此次脱险,必当厚谢姑娘,敢问姑娘芳名?”李湛道。
  “不必答谢。”李见素站起身,与采苓一道收拾东西。
  既然有所顾虑,她的出身便不会太过简单,李湛一面打量她,一面继续道:“若姑娘怕惹上麻烦,我便指一处地方,若姑娘想要诊金或是日后有了难处,可来此处寻我,我在……”
  “郎君莫要说了。”李见素直接将他话音打断,“郎君遮面,便是不想被人识得,我亦是如此,若当真心存感激,便不必互扰。”
  说罢,她提起药箱,背在肩上,走至门后,回头对李湛最后道:“我只是暂且保住了你的性命,熬不熬得过今晚,只看你自己造化。”
  李见素与采苓走出屋,合上那摇摇晃晃的门,并未上山,而是朝山下走来。
  采苓没有多嘴,直到两人绕了一圈,重新寻路往山上来,她才道:“那男子若是死了怎么办?”
  李见素叹了口气,“尽人事,看天命吧。”
  他虽然穿着夜行衣,可那衣裳的布料,还有鞋靴,绝非寻常人家能够用得起的,李见素不必问,也能看出他身份不凡。
  这样的人受伤在外,应会有人来寻,她已经尽力而为,不必有再多挂念。
  夜色已深,折冲府内,王保与王佑急得团团转。
  意识到李湛中毒的时候,他俩便将随身携带的解毒丸喂给了李湛,也寻到了他手臂上的伤口,洒了百清粉,若在寻常,这个时辰李湛早该醒了,可今日等了这么久,也未见他睁眼,呼吸平缓,脉象也摸不出异样,可人就是醒不过来。
  就在两人发愁之时,床榻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呻吟。
  李湛醒了,可他手臂上那浅浅的伤口好似钻进了万只虫蚁,让人又疼又痒,难以自控,他有种想要将皮肉直接扒开,或是拿刀砍掉手臂的冲动。
  两人上前赶忙将他按住。
  挣扎痛苦中,李湛含糊地喊了一声,“见素……”
  王保顿了一下,遂问道:“世子是想请公主过来医治吗?”
  旁人许是会怀疑李见素的医术,王保跟了她那般久,自然不会怀疑,所以有此猜测,也属正常。
  王佑却道:“世子那般防着公主,怎么会让她过来医治,兴许是疼糊涂了,在说胡话。”
  疼痛让李湛意识不清,只知两人在他身旁说话,却不知具体说了什么,他们声音时而近时而远,有些字音很清晰,有些却十分模糊,落在他耳中便是断断续续,完全分辨不出。
  也不知过来多久,李湛再度晕厥,等醒来时,天色渐渐明亮,他唇色恢复如常,手臂上那道极浅的疤痕,也已经结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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