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春魁》 者:李浪白》第2/119页


  “你莫唬我…” 徐方宜看着她换上棉袜长靴,又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
  若她只依傍徐家在此安身,自然不难。
  可上上下下鱼龙混杂的戏台,岂是那样容易混出名声的?台上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台下拜高踩低,世态炎凉…明丹姝吃了多少苦,她尽数看在眼里。
  “怎么了?” 明丹姝瞧她欲言又止,似有心事。
  “如今新皇登基,丰王圈禁,皇上已下令大理寺重查明家旧案,想见不久以后,妹妹便能随明家恢复名誉…”
  徐方宜盘算着近日朝中的消息,循循善诱道:“我知你留在百戏班是为了寻继臻弟弟的下落,可,总要为来日打算…”
  明继臻,与明丹姝乃龙凤双生姐弟,到百戏班一年后下落不明,遍寻无果。
  “我能有什么打算,” 明丹姝闻言放下筷子,神情落寞游离,愁肠百结叹气道:“找不到阿臻,便是死了…又有何颜面到地府去见爹娘与大哥…”
  “最近,近日,可有明家旧部来联络妹妹?” 徐方宜垂眸,像是瞧茶盏的花顶入了迷,循循善诱道:“我是说…旧人见皇上下令重查此案,会出面为明家作证也不一定?”
  “明家的人都死绝了,姐姐是知道的。” 说话间,一滴泪砸到了碟中的香醋里晕开。
  示弱道:“姐姐不日将入主中宫,日后若有余力,还请帮我…”
  “丹姝…你可愿,嫁与我大哥?”
  徐氏三朝元老,于朝中门生近戚广布。户部尚书徐泓与妻何氏有一子一女,长子徐知儒,年少有为,今获封京畿守备司校尉。
  徐方宜见她不言,几分忧思不定,又道:“对外,只说你是我外祖家旁枝的女儿,名正言顺,定不会因身份委屈了你…我大哥…亦愿意护你一生平安。”
  明丹姝起身行以大礼,目光澄澈。
  “姐姐…徐家如此厚待于我,已是万分感激,只是…”
  “我知道…若明家依旧,莫说是徐府的长媳,便是皇后之位,依妹妹的才情容貌,亦是担得的。” 徐方宜未待她说完,便抬手将人扶了起来。
  在影影绰绰的烛火下端详着她,芙蓉如面柳如眉,香培玉琢…沉了沉心神,缓缓道:“只是今时不同往日,眼下,再没有比徐府更好的去处,不是吗?”
  “如今圣上岁有意加恩重查旧案,可年久日深,想要翻案实非易事。” 她看似柔弱,可言辞却是有理有据,孑然清傲。
  “徐家于我姐弟二人,已是厚恩…便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牵连的。”
  “罢了…” 徐方宜面上的亲和笑意纹丝不动,握着她的手言辞恳切道:“我只盼着妹妹好。”
  明丹姝撑伞站在百戏班门外,思绪随着徐家的小轿渐行渐远…转身,掸落肩上的飞雪,漫不经心勾唇轻笑着:“橙儿,我的帕子忘在师傅那了,你去替我取回来。”
  复顺着楼梯聘聘婷婷走回,收了油伞立在一旁,玉指纤纤扶在门上犹豫片刻…推门而入,不动声色:“姑姑来了。”
  漏夜出宫而来的人,正是如今寿康宫太后的贴身女使,琼芝姑姑。
  二人已往来多次,并未见客套,开门见山问:“徐家有意以嫡妻之位相聘,姑娘为何不从呢?”
  “姑姑既已来了,为何不在徐姐姐跟前露面呢?” 明丹姝不答反问,余光扫过她濡湿的鞋尖,徐徐斟了盏热茶给她驱寒。
  “姑娘聪慧。”
  琼芝姑姑接过茶盏,清透生香,触手生温...就如同这眼前的姑娘一样,赛雪欺霜的面孔里藏着温热的玲珑心肠,不卑不亢,不疾不徐…恰到好处。
  “姑姑今日冒雪前来,所谓何事?”
  “寿康宫的饺子,姑娘尝尝。” 琼芝姑姑打开食盒,端出一盘玲珑剔透的水饺,摆好香醋蘸碟,双手持箸递给她。手指又细心探了探盘边,笑道:“幸好未冷,冬至节下,太后惦记姑娘。”
  “是。” 明丹姝并未客气推辞,咬开,果真是蟹肉馅的,会心一笑带了几分真意: “请姑姑替我谢过太后。”
  “太后嘱咐姑娘,蟹肉性寒,莫贪嘴多食。” 琼芝姑姑见她用得香甜,心里熨贴,缓缓道:“前些日子,刘将军入宫,小公子在军中一切安好,很是用功。”
  太后娘家,骠骑将军府刘氏,掌京畿十万兵马。
  “是,能跟在刘老将军麾下,是阿臻的运气。” 明丹姝想起旧事,诚恳道。满腹疑团,却不多问一句,多发一言。
  “下月,立后大典,太后有意借选拔乐女的机会,将姑娘带进宫中…不知姑娘可愿意?” 琼芝姑姑见她停箸,方才说起此番来意。
  明丹姝并未料到有此一番变动,抬眸,盈盈目光几多不解。
  “自明家落寞后,太后总不得见姑娘,心里思念…” 琼芝姑姑并未说透,只含笑道:“至于旁的…权看姑娘个人的心意造化。”
  “丹姝晓得了。”
  今朝冬至寒犹在,雪落寒梅冷自知。岁月无情人有意,春来又是一年期。


第2章 入宫
  腊月二十五,教坊司为筹办封后大典,特奉太后懿旨到京中各乐坊戏班选拔伶人乐官入宫。
  吹、拨、弹、唱,一十六名女子随教坊司掌使黄嬷嬷自西宫门而入,走乾华门到后宫,暂且安置在教坊司旁的一处闲置偏远宫苑。
  “拨云姐姐,你瞧!” 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脸圆圆的,东珠般的眼睛灵活可爱得很,四处张望着。
  赵雁儿,擅奏古瑟,幼时被父母遗弃在百戏班门前,受班主一眉抚养长大,年方十五。
  她扯着明丹姝的袖子,遥指远处隐约可见的飞檐明瓦,感叹道:“我还是头一次见这样漂亮的楼阁,简直要比画本子里的还威风!”
  “那是长乐宫,” 在二人身后的女子一身青衫,手中抱着琵琶,高髻配上容长脸,修眉端鼻,如新月清晕。
  看着赵雁儿所指方向,若有所思:“来日皇后娘娘要住的地方。”
  “你也擅弹琵琶吗?” 赵雁儿闻声回头打量着她,又推明丹姝上前,笑盈盈道:“拨云姐姐的琵琶也弹得很好呢!”
  “我叫赵雁儿,这是拨云。”
  “我是周琴。”
  “你名中带琴,却弹琵琶,真是有趣儿!”
  赵雁儿的声音大了些,在这叶落有声的后宫里格外引人注目。
  “都叽叽喳喳说什么!” 黄嬷嬷向几人走来,言辞疾肃如同岩石滚落陡坡,喝道:“来日想在宫里安安生活下去,切记守好你们的本分!”
  “咱们要留在这吗?” 赵雁儿不解,问明丹姝道:“拨云姐姐,难道不是过几日便出宫吗?”
  “你莫不是个傻的!” 见黄嬷嬷走开,一身桃红容颜娟好的姑娘凑热闹过来,小声道:“既进了宫,谁还想出去呢!”
  “你是拨云?我叫苏韵巧…” 她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在个人脸上转了几秒,看向明丹姝时眼中惊艳一闪而过。
  “京中众人皆言姑娘戏绝,却不知油彩下的面孔这般地惊为天人!”
  “不敢当。” 明丹姝无意好恶,只淡淡道。
  说话间,黄嬷嬷已将乐女们的住所分好,她四人正巧站在一处,便索性分到同一间。
  “我要住这!这扇窗的风景好!” 苏韵巧先声夺人,挑了南向靠窗的床铺,将包袱扔到了床上占位置。
  余下三人无意相争,只各自随意安置。
  苏韵巧双手撑在窗棂上,唇边撑着笑意,凤眼含春,一眨不眨看着远处的高殿明瓦。“真好看啊!”
  赵雁儿还是小孩儿心性,方才对长乐宫的羡叹早便被桌上放着的食盒分去心神,拿着一块饼饵凑到窗边:“苏姐姐你吃吗?”
  “我听我娘说,皇上龙章凤姿,很是英俊呢!” 苏韵巧正在兴头上,心思飘忽着,浑然不觉言辞间犯了妄议君上的忌讳。
  “你娘怎么见过皇上呢?”
  “我…” 苏韵巧恍然回过神来,一张秀面涨得通红。
  回身见周琴也探究着看向她,跺了跺脚,索性和盘托出:“那我说了,你们可不许告诉别人!”
  “当然啦!” 赵雁儿没心没肺答应,一旁的周琴和明丹姝也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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