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太子是我前夫(重生)》作者:八月于夏》第3/232页


  容舒自此喜欢上上京的中秋夜,以致于后来定婚期时,她执拗地选了八月十五这日。
  嘉佑二十年的中秋月圆日,容舒嫁与了顾长晋。
  犹记得临出阁前,阿娘同她道,顾长晋自幼丧父,全赖他那位缠绵病榻的母亲靠着一针一线供他读书,方才有今日光耀门楣的顾状元。
  “顾家小郎身世飘零,幼时没少吃苦遭罪,昭昭既一心要嫁他,那便要全心全意待他好,也要好生孝敬他母亲。如此,方才能得他敬重。”
  她笑着应下,说她会对顾长晋好。
  成亲三年,顾长晋穿的每一件衣裳,吃的每一口吃食都是她亲手做的,可谓是细致周全。
  夜里他埋首案牍,她总要为他温上一瓯热茶,留下一盏小灯等他就寝。他天不亮上朝,她这样贪眠的人,也总是忍着睡意,起身替他更衣。
  爱一人,便要竭尽全力地对他好,容舒自认她做到了。
  可她从不曾捂热过他的心。
  容舒只当顾长晋这人天生冷情寡欲,她是万万想不到,似他这样的人,也会有将一人深埋心底的柔情。
  若是知晓他心中早就有了想要相许一生的人,她又怎会嫁他?
  雨声渐渐小了,周遭的一切愈发阒然。
  容舒咳了几声,乌紫的血从她唇角、眼角大团大团溢出,她却浑然不知。曾经乌黑明亮的眸子,渐渐失了焦,也失了光亮。
  钻心噬骨的疼早已侵蚀掉她的五感,什么都瞧不见,也什么都听不见,只余下漫无边际的疼痛。
  她盯着虚空中的一点,恍惚中,仿佛看到了一道模模糊糊的身影。
  那身影修长而挺拔,隐在黑暗中,却又沾了几缕淡淡的浮光。
  她想起来了,那是摘星楼里,顾长晋离去的背影。
  容舒忽然便笑了。
  即便是一场镜花水月般的幻影,她见到的也只是他的背影。两个月前,她去求他的那夜,他留给她的便是一个决绝的背影。
  “也好。”她笑着道:“其实我知晓的,你一直都在恨我。”
  “可顾长晋,我嫁你时,并不知你心悦于她。我娘送她走,也不过是为了我。你若要恨,便只恨我一人,成么?”
  “千错万错,错在我当初招惹了你,令你与她错过了三载。如今我将正妻之位还与她,再拿命赔你,只求你高抬贵手,让我娘平安去肃州,容她安享晚年。”
  容舒心中那点没着没落的牵挂随着出口的话渐次消散。
  她与顾长晋,本该无缘无分,是她强求了一段本不该属于她的姻缘。
  容舒不曾遗憾过这段姻缘不得善始亦不能善终,她只是遗憾,她再不能给她娘尽孝了。
  她出生时,人人都道她不祥。便是至亲,也不乏厌她恶她之人。
  唯独她娘,始终爱她护她。
  容舒闭上眼,好似又回到了四岁那年。
  扬州府的三月,山色如峨,花光如颊。
  她枕在阿娘的怀里,随着一叶小舟晃荡在一篙春水里。阿娘温柔地抚着她的额,问她,我们昭昭的脑仁儿可还疼?
  容舒本想笑着应一句“不疼”的。
  她自幼便怕疼,可她到底是承安侯的嫡长女,骨子里又带了点倔,再疼也不会说疼的。从小到大,也就在阿娘面前能随心所欲地喊一声“疼”。
  容舒笑着笑着便落了泪,终是忍不住,低道了声:“娘,昭昭好疼啊。”
  暴雨如注,将檐上青瓦溅起一笼笼轻烟。
  一个雕花灯笼被肆虐的风刮落,在地上滚了几遭,淡黄纸面被雨水慢慢打湿,里头那豆羸弱的灯火“噗”一声便灭了。
  火灭的瞬间,容舒低若蚊呐的那声“疼”亦淹没在风雨里。屋子里渐渐没了声响,只余两道身影被昏暗的天光拉得极长极长。


第二章
  梧桐巷,顾府。
  正是中秋月圆夜,月华如水,台榭沉沉,梧桐疏影斜入檐下。
  常吉蹲在树下,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不时用眼角余光瞥一眼月洞门。不一会儿,便有一道修长的身影从月洞门出来,他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迎上去,道:“主子可是醒来了?”
  横平摇头道:“未醒。”
  “主子从来都是寅时一刻醒的,这会都寅时四刻了,竟然还未醒来。”常吉好奇地往门内张望了几眼,“看来洞个房还挺累人的嘛……”
  话刚出口,他便觉出不妥。
  自家主子治下极严,脾气还不大好,方才那番话若是叫他听见了,少不得要挨顿板子。
  常吉装模作样地咳了声,又道:“正好皇上给主子放了三日假,主子这段时日为了金氏与许鹂儿的案子焚膏继晷的,也该好好歇歇了。”
  横平瞥他一眼,忖了忖,道:“我们去打个盹。”
  昨儿个主子大婚,他们二人是主子的长随,不知被灌了多少酒,常吉这会脑袋瓜子还涨疼着,胃也不大舒服,若能打个盹,自是再美不过。
  “我倒是想打盹,但主子醒了,没人伺候怎么办?”
  横平道:“少夫人的婢女在廊子守着,用不上我们。”说完也不等常吉回话,顾自往外去。
  常吉立即抬脚去追,“诶,横平,你等等我……”
  他们二人一走,廊下的盈雀、盈月对视一眼,俱都松了口气。
  自家姑娘成亲,她们听张妈妈的吩咐,一整夜都守在屋子外头,就等着姑娘、姑爷完事后进去伺候的。
  可姑爷进去后,里头一直没有动静,也没人叫水。
  好歹是洞房花烛夜,就算姑爷再不济事,也不该半点动静都无的。
  盈雀往盈月那儿靠了靠,压着嗓儿小小声道:“你说姑爷同姑娘是不是没圆房哪?张妈妈千叮万嘱,咱们进屋后的头等要事便是去取元帕。若这房没圆,哪儿来的元帕呀?”
  “主子的事什么时候容得你乱嚼舌根了?再胡说,你可仔细你的皮。”
  盈月训了盈雀几句,转头朝半开的窗看了眼,里头烛光摇曳,烛花“噼啪”响了几遭,衬得屋子愈发静。
  盈月心里也忧着,可转念一想,昨个夜里外堂闹得那样厉害,姑爷兴许是酒喝多了,这才没能力圆房。听说男子吃酒吃多了,的确是有心无力的……
  窗外的说话声断断续续飘进屋内,容舒迷迷糊糊睁开眼。
  入目便是一张深邃俊美的脸。
  眉长入鬓,高鼻深目,薄唇似刃。
  这张脸她是再熟悉不过了,生生怔了半晌。
  也就这半晌的功夫,脑中潮水般涌入许许多多记忆。
  一时是她身着嫁衣坐在拔步床里,心心念念等着顾长晋揭盖头饮合卺酒。一时又是四时苑里,她喝下皇后赐下的毒酒,在无尽的痛楚里煎熬等死。
  “今儿你出阁,阿娘也没甚好盼的,唯盼你与顾小郎同心同德、情敦鹣鲽,日后相濡以沫,白头偕老。”
  “嘉礼初成,良缘遂缔。新郎官快挑开新娘子的盖头罢,可莫让新娘子等急了!”
  “其实我知晓的,你一直都在恨我。”
  “千错万错,错在我当初招惹了你,令你与她错过了三载。如今我将正妻之位还与她,再拿命赔你,只求你高抬贵手,让我娘平安去肃州,容她安享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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