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夫凶猛》作者:蘅芜月白》第111/131页


  居高临下地审视了眼前的两人许久,最后便满意地将目光落到林若雪的面上,嗤笑一声道:“林姑娘还是这样聪颖,一猜便又猜准了在下的名字呢。”
  林若雪毫不避讳地回望向他,看他一身打扮也早不是大乾的装束,心想这人果然投了敌,可投敌了也改不了他那差劲儿的衣品,穿得难看死了,只觉着越发嫌弃,便不客气道:“徐都督过奖了,无需多聪颖,只是这世上本没几个人向您这样无聊罢了。”
  徐青打量她半晌,倒也没生气,只饶有兴致地挑眉笑笑:“牙尖嘴利。”
  他不说这话还好,他说了林若雪便觉得头皮发麻,几根骨头忍不住一阵抽搐。
  徐青这人也并非是面目丑陋,甚至细看的话还品得出几分清秀。只是他生得浓眉大眼,原本是很周正端方的长相,却偏偏是个阴毒放浪的性子,整个人便呈现出一种十分违和的割裂之感。
  再加上林若雪向来吃得好,见惯了江淮那样的仙品,再见徐青方才那自以为邪气的一笑,只觉得胃里为数不多的内容物都在翻腾。
  她这样想着,徐青却已经移开了目光,落在一旁拿着剑时刻提防着他的双喜身上。
  双喜原只是个守城的小兵,本没受过什么专业的训练,再加上第一次应对这样紧急的场面,举着剑的手都有些不稳,只一双眼死死地盯着高坐马上的徐青,一副时刻准备上去拼命的模样。
  没什么本事,却徒有一腔刚烈,这在徐青眼中便如个笑话一般。
  徐青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最终目光望向他颤颤巍巍握着剑的那只手,便了然似的轻蔑一笑:“没怎么拿过剑吧,小兄弟?”
  原本便对自己的身份和出身很是在意,徐青这句嘲讽便是直直地刺进了他心里。那埋在心底的自尊心便如同被重物拖着似的猛地被扯了一下,可也就一下,双喜面色一抖又恢复了之前的凛然,手中的剑只攥得更紧。
  他望着徐青冷笑道:“我再不济,也强过你这叛国的贼子,你若敢伤姑娘一根毫毛,我还是要同你拼命!”
  林若雪听他话里这样尖利,心中便生出些不安,是以安抚地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腕上,唯恐言语刺激下徐青再对他动手。
  徐青将她的动作收于眼底,颇觉有趣地一笑:“一个小卒子也要这么护着?”
  “啧,你,小屁孩――”
  徐青朝双喜杨扬下巴,“别要打要杀的了,回去给你们少将军送信去,跟他说他心尖儿尖儿上的人――”
  他笑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林若雪一眼。
  “现在可在我手上呢。”
  *
  双喜最终是在他的威逼下推去给江淮送信。
  但其实林若雪觉得,就算没人去通知,到时候她久久未归的消息从京都传来,谁也都能猜得出是谁掳走了她。
  再怎么品,也只能品出些戏谑挑衅的意图来。
  她坐在去往都督府的马车上,瞧着那个坐在对面,正似笑非笑望着自己的人,十分嫌弃地白了一眼,就将目光移向窗外随车身缓缓移动的流景。
  人长得这样草率,弯弯肠子却七拐八拐花里胡哨的,实在惹人厌烦!
  不过至少有一点是值得庆幸的。
  江淮还活着,并且还有来营救她出去的能力。
  不知是为了时刻盯着防她逃跑还是怎的,徐青一个大男人有马不骑,非要和林若雪这样面对面坐着。察觉到对面少女嫌弃撇开目光的动作,他挑眉笑道:“就这样见不得我?”
  林若雪实在懒得搭理他,只兀自盯着窗外一排排向后退去的树木,心里直翻了好几个白眼。
  她看不见他,可那不讨喜的音色还在对面响着:“林姑娘也莫要怪我,我原本也不愿这样对你,可奈何你们两口子行为实在不光彩,滑得跟泥鳅似的各个想从我眼皮子底下逃了,这才不得已为之,还请姑娘见谅。”
  呵呵。林若雪在心中嗤笑两声,本不愿理他,只是实在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人都抓了还要在这里废话。
  便也没客气,转过头不咸不淡地问了句:“徐都督说别人不光彩,自己叛国就很光彩么?”
  “大丈夫行于天地间,求功求名,本该不拘一格。”
  不知是不是被人骂惯了脸皮实在厚了,徐青并没有被这句话刺得恼怒,只笑着回林若雪,林若雪冷冷看他一眼便也移开眼去。
  林若雪自然不知,这些话这么多年他早听得耳根子都生茧了,那些当初这样骂他的,也都被自己想方设法送进牢狱,重刑家身,皮鞭,铁棍,竹签钻手指,最后各个都改了口。也有硬骨头像江淮那样的侥幸在他手下逃脱,现在不也沦落得像丧家之犬一般――
  想到那个曾经威风凛凛的少年在自己手下狼狈不堪的模样,他便更加来了兴致,目光久久地胶凝在对面少女露出领口的一段雪颈之上。
  他不动声色地笑笑,说出的话却一如既往地厚颜无耻:“原先江淮那小子天生贵胄,你跟着他便还有几分可能。但如今他生死都难料,而我却在这里如鱼得水――”
  说到这儿他故意顿了下,刻意拉长了尾音,缓缓地道:“林姑娘便不如,跟了我罢。”
  想也懒得去想这些屁话,林若雪直截了当:“不行。”
  徐青“哦?”了声,似是真的疑惑似的,开口问道:“为何?”
  对面的少女不耐地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淡淡地转过目光,望着他认真道:
  “你太丑了。”


第72章 你自己比比呢?
  “…….”
  饶是脸皮再厚, 徐青面上的笑也有些挂不住了,半僵在脸上,牙关深处甚至隐隐响起搓磨声。
  要说不在意是假的,他徐青能走到今天这步, 正是因为对别人的看法说辞过于在意, 在师门时便事事要争第一, 不是第一将第一干掉自己也就成了第一。再后来被逐出师门, 哪怕叛国为人所不齿, 也要高握住权柄,封住所有人的嘴, 绝不屈居于人下。
  这样的人,哪怕每日的穿衣打扮都是精心设计过的,即使都是一水的青色衣衫,每日袖口上的云纹样式也都是不同的,更别说他今日专门梳得油光水滑的发髻,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领口…..
  徐青的面色在林若雪淡然的目光中肉眼可见地黑了下去, 林若雪看见他还要假装镇静地摸摸下巴,繁复云纹袖口下的拳头紧握着微微颤了颤,她心中好笑到都快压不住想要勾起的唇角――
  她其实已经很委婉了, 她都没明说, 再华丽的衣饰也挡不住原生面貌的不足,本就生得黑,还穿一身青跟个绿毛龟似的,这人的审美品味在她眼里简直是个屁。
  努力努力白努力, 林若雪在心中暗哂。
  “丑…….?”
  徐青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波澜不惊, 声音里都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颤,可那极力想维持住的笑多少显得有些勉强。
  “敢问林姑娘眼里, 在下就差你那小郎君那样多吗?”他皮笑肉不笑得过于勉强了,倒连眼底闪出的戾气都压去几分,只是指节敲膝一下快似一下的频率出卖了身体的主人并非是心无波澜。
  林若雪一直瞧着窗外,也就没留意到对方的神色,再转头看过来时的眼神只透了几分古怪。
  她有些莫名其妙:“你自己比比呢?”
  “…….”
  好好好。徐青咬着牙狠狠吸了一口气。
  天知道她那句云淡风轻的话炸开了他心中多少逆鳞。
  这么些年,他为何从京都第一沦落至此,不就是全因一个“比”字么!比不过别人,那就杀了别人,这是他一贯的做事逻辑。
  眼前的少女只一脸莫名其妙地望着自己,徐青微收敛下颌,慢慢眯起了眼,勉强遮掩住眼中的不善。
  而林若雪将他这副模样瞧进眼底,没作多留,就将目光淡淡瞥向窗外。
  她指尖又下意识搭在左腕那只莹白的玉镯上,微凉的触感透过指腹一层层蔓延开,却逐渐品出几分唏嘘来。
  徐青这样彻头彻尾的坏人,竟是对外人的目光和评价这样在意的,而江淮那样行正道的男儿郎,却时常行事无拘任人评说。
  可是既行的是坏事,又为何会在意?既然在意,又为何要行坏事?
  林若雪支起下巴,有些不解。又或许是,正因为他过于在意外界的毁誉,总想着事事登顶压人一头,最后才走向歧途贼船难下。
  徐青此人,若是行正道,明明也有大好的前途,可偏偏就是想不通啊….林若雪越想越觉得感慨,不禁摇了摇头,在心中叹了口气。
  别人的看法又算得了什么?凡事啊,还是要自求圆满才好。
  对面坐着的徐青则是自打她转过脸时便一直静静打量着她,最后目光落在林若雪那正有一搭没一搭轻敲着玉镯的指尖上,眼中瞬间便闪出几分嘲讽:
  “这镯子是江淮那小子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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