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夫凶猛》作者:蘅芜月白》第115/131页


  “大可不必?”
  徐青望着她半晌,忽地笑了出来:“的确,林姑娘这样良善,我早该预料到。牵系下人,饶恕仇人,连江淮那样的硬骨头也恨不得死你裙下,这样大的本事,唯独我却见识不了一二!”
  什么东西忽地在徐青心中碎裂,他自己也不明白,心中久久如厚盾般抵御着的,怎么会三番五次在面对这二人时破碎。
  他自是锱铢必较,有仇必报,可为何眼前的女子却能在面对戕害自己的小人时,能说出轻飘飘一句饶过?世人都说他错了,可他有什么错?不过都是为自己相争而已,难道还分高低贵贱?
  徐青端着的笑隐隐有破裂之势,望向对方的目光也俄而聚成阴沉的一片死寂,他确信自己这一生最厌恶此等假仁假义,可偏生在遇到这样的人时总生出一股死一般的嫉恨来!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他自然是不信这一套的,徐青冷笑一声,向着对面的少女前进一步,直将对方的整个身形都覆在自己阴沉的影子之下。
  他想要的,从来都要紧紧抓在手才好!
  若是对方实在不服管教,那便要亲手毁了。


第75章 入水
  徐青上前几步, 彻底将林若雪的身子覆在自己亲自形成的阴云下才堪堪停住。
  林若雪不知他在想着什么,只感受到头顶上方那人微热的鼻息一下下扑在自己额前。
  她嫌恶地皱了皱眉。
  两人距离太近了,近得叫她产生了不适。
  林若雪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
  徐青将她的神情和一应退后的动作收近眼底,自嘲般地笑了笑, 竟是紧跟着又上前一步, 较劲赌气似的, 偏不叫她离自己远了。
  “你……”
  林若雪蹙眉望他, 想说你非同我挨这么近做什么。可抬头去看, 对方的面目只背对着熹微的日光,整张脸阴云似的沉在一片暗影里瞧不真切, 便让心底那些浮动的不安又翻涌出来。
  毕竟尚还在人家的地盘上,徐青又是个疯子,自己还是别再轻易刺激他为好。
  她抿抿唇,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重新低下头,只想再退后, 离他远些就是。
  后撤的脚步刚动,衣袖就被人扯住。
  后退的动作一下子被人制住,林若雪望着自己被对方紧紧攥在手中的袖口, 只淡淡道:“放手。”
  对方似乎轻嗤了一声, 却是不服输一般,袖口一翻便攥住她手腕,一个用力,轻而易举便拉得林若雪一个趄趔。
  林若雪暗叫一声不好, 险些就要跌他怀里, 好在快触碰到他衣襟时,上半身猛一使力, 自己方在快触碰时稳住了重心,重新站住身形,才没沾惹上他!
  林若雪稳住身子,一股怒意混着嫌恶便如打破冰层的飞锚一般猛冲上来,她用力使劲儿扯了几下,但力量地比过于悬殊,她如何挣扎,腕子却也被他牢牢握在掌中挣脱不出。
  她再忍不住,对着徐青怒目而视着吼道:“你又发什么疯!”
  我发什么疯?
  徐青将少女雪白的手腕攥紧掌中,那光滑细腻的触感被他包裹着,他望着对方的一双杏眼,原本温和慈悲的眼眸,因为恼于他的触碰而盛满了与之毫不相配的怒意,到了最后竟变成了一片凌厉的恨,好似直下一刻就要射出利剑,叫他当头一棒万箭穿心才解恨。
  徐青望着,眼中的些许戾气竟望得涣散了,化成了心底的一片迷茫。
  他想起了自己的师娘。
  是那个向来将自己视为己出的女人,会在他使手段坏规矩被师父责罚时将小小的自己护在身后,会在师父怒斥他小小年纪心术不正时为他说话,会在他没拿头筹发狠练功时陪他到午夜,只为给他送一碗热汤来。
  可这一切都结束在他被逐出师门的那个夜晚,彼时的他跪在地上,使劲儿拉扯着师娘的衣角,求她劝说师父不要将自己赶走,可无论如何哭求,最后只听得头顶上方的一句长长的叹息。
  “青儿,你心术不端,师娘若是再纵容,便是真害了你。”
  他不信师娘这样绝情,只一味攥紧她的衣摆不松手,直到师娘用力从他手中扯出衣裙,他抬眼去望,对方的目光便永远烙在了他的心口。
  便是林若雪这样的目光。
  那一瞬间,他竟生出几分恍惚,好似也看不清眼前人是谁,只呢喃道:“我只是有些不甘心而已……”
  “你不甘心什么?你害了那么多的性命,你还不甘心什么!”
  少女愤怒的诘问像颗颗坠地一串珠串,将他的思绪换回笼。
  徐青的目光重新落在林若雪的面孔上。
  少女被他攥着手腕,恼怒的眼神像要吃人的幼兽,挣扎着身体极力想要逃离他的触碰,只和之前那些恨他的其他人如出一辙――
  是啊,他在不甘心什么呢。
  他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了,再去任由这些“好人”折磨自己那才是作茧自缚,何况这乱世,只分输赢,何分对错!
  最后一点愤恨涌上心头,让他涣散了的阴戾重新在瞳仁中凝起,他又收紧了五指的力道,连带着将掌中攥着的手腕举起。
  他望着林若雪,最后竟笑了一声:“林姑娘这样的好人,连一个出卖过自己的婢子都要护着,怎就不能也可怜可怜我呢?”
  轻慢之色瞬息又盖住他的眼,徐青竟伸出另只手来,贴上少女冰凉泛白的前额,帮她把那缕挣扎掉落的碎发别到脑后:
  “如今江淮靠不住了,你也不用再去伺候他了,你一个弱女子,伺候谁不一样,便留下来伺候我,不也挺好?”
  他言语更加恶劣,只等着看少女再次被自己挑得盛怒要吃了自己的样子,他觉得有趣。
  却不料,这话落下半晌,林若雪只定定地瞧了他一会儿,神情却渐渐淡了下来。
  他没等到意料中的盛怒。
  “徐青,你知道自己和江淮差在哪里吗?”
  林若雪静静地瞧着他,最后竟怜悯似的笑了下,让他的心竟也没来由地跟着颤了下。
  “我告诉你,在江淮的意识里,女人从来都不是用来伺候他的。”
  这下轮到徐青安静了。
  林若雪淡淡瞥他一眼,手上使劲,想将腕子从那人掌中抽出。
  可徐青不发一言,却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林若雪瞧不清他沉在暗影之中的神情,不指望自己说的能叫他懂,更不打算再和他起什么口舌之争,两人便都在一片静默中僵持着,一个暗自使劲儿想要挣脱,一个不说话却也不放手。
  若换作旁的女子,怕是真要以为眼前人是对自己生了意思,执拗赌气不叫她走。可林若雪毕竟看得画本子多了些,她心中明白,就如同徐青自己所言,他只是“不甘心”而已。
  不甘心就这样输了,不甘心不能轻易占有,只是惯性地想要索求,是征服欲,是占有欲,却和世间真正地爱,绝不是同一种东西。
  可这样一辈子贪图虚名活在迷障中的人,怕是没有开悟的机缘了。
  林若雪被他捏得不舒服,忍不住再抬眼去看他,言语中都染了几许不耐:“徐都督,你捏够了没有?”
  僵持许久的这些时间,徐青不知都想了些什么。
  听她开口,像是被点醒似的,目光才移到掌中被自己高举在面前的雪白皓腕。
  少女的皮肤腻白,被攥得紧了,便生几道鲜嫩的红痕。而那红痕之上,是那只碍眼的羊脂玉镯,只在熹微晨光下透着莹润的光。
  徐青挑眉,从鼻腔中发出声笑:“这破玩意儿,你倒稀罕得很。”
  林若雪觉得头疼,不太想和他说话,只收着力气将手腕向下一抽。
  “扑通!”
  却不知徐青是不是故意的,在她手腕抽出的瞬间,那只玉镯竟也被他指腹一碰,施施然脱手而出,在空中划了个弧线,竟是直直被抛出,掉落进了湖水!
  水面上倏然间荡起层层圈圈的涟漪,那只玉镯却早不知沉到了湖底哪出,没入水面,不知所踪。
  徐青紧跟着便讶异地”哎呦“一声:“在下唐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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