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夫凶猛》作者:蘅芜月白》第126/131页
“……”林若雪沉默一阵,低声道:“你赢不了。”
“赢不了,我就不会先杀你吗?”
“你不会。”
“呵呵,为何?”
“你喜欢我。”
“……..”徐青微微抽动嘴角,短暂地沉默了一阵,最后冷哼一声,移开眼去。
大军压境,林若雪却看着他叹了一声,道:“徐青,你之前误上了贼船,就此收手吧,尚有转圜的余地。”
“呵,我还有吗。”
“有啊。”
“有个屁,转过去,再看就把你推下楼摔死。”
“……..”好吧。林若雪老实转过头。
她调回目光,稍向下倾。
正对上一双沉炽的眼。
她微微一愣。
记忆翻涌出海,林若雪记得,那一回对视,还是他在上,她居下。他立在高高点将台之上,周身一片萧索,她躲在树丛之后,两道视线隔空对望,她心中有怯,当晚却做了最亲密之事。
已经不知是过了多少日,这回轮到她在城楼迎风而立,俯视那张令人魂牵梦萦的脸。
这些日子,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一生会再见不到江淮,甚至有时在白帝城等得久了,等到她都倦了,也会疲惫地想,要么就这样算了,只要母亲兄长安好,她就算老死异乡,也勉强死能瞑目。
直到今日。
那玄衣软甲的少年独立于万人之境,就像十四岁夜晚的那个梦一样,风轻轻鼓动他的衣衫,他就在城楼下,望着她,林若雪一颗皱巴巴的心才终于得以舒展开:
即使穿行火海刀山,他真的会来。
像一片冰心被热水晕开,她在双眼温热中再次对上江淮的视线,像是剔透冰层下点燃暗火,她竟说不清,那双过分漂亮的眼中,究竟是沉冷、愤怒、隐忍动容,还是欣喜若狂。
林若雪眉心一颤,一滴泪珠子就滚落下来,她没来得及呼出口,一道厉风就擦着她的耳边划过,身后传来一声闷哼。
伴随着沉重躯体倒下的声音,徐青发出一声冷笑。
“江小侯爷,竟也学得了偷袭的毛病?”徐青顺手将挡在自己面前的侍卫尸体推开,随意吹了吹手上的灰。
“放开她。”
江淮在弓弦搭上一支新的羽箭,再次抬高手肘,对准了城楼上说话的人。
“是啊是啊!”王洛焦急地看看这儿看看那儿,这才反应过来,指着扇子冲城墙上喊道:“徐青,你好歹也是个男人,男人之间打仗堂堂正正,你挟持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算怎么个事儿!”
“呵呵,弱不禁风?”徐青觉得好笑,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林若雪,低哂道,坏了他这样多的好事,她要是能算弱不禁风,西市屠宰场杀猪的孙大娘就该算是手无缚鸡之力了。
徐青没理会王洛,兀自上前一步,五指间寒光一闪,一把短刀便直抵在林若雪脖颈。
林若雪瞬间只觉颈侧的皮肤一凉,猛地吸了口气,那刀刃竟生生压低了几分,腻白的肌肤立即爬上了几道红痕。
“徐青你他――”一阵刺痛传来,她正要破口大骂,嘴里便不由分说被塞进了一团麻布,猛地将她下半句堵了回去,叫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短短一瞬,林若雪在心中将对方的祖宗问候了少说百八十遍,徐青则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林姑娘先歇歇嘴,再坏了我的好事,我可真要你的小命。”
罢了,林若雪朝天翻了个白眼,这人怕是连自己祖宗是谁都不知道,骂也白骂。
她白眼没翻完,又是一道箭风擦着她身侧刺过,这一次,明显比方才那次更快更狠,不消说就能感到夹杂了射箭之人的多少怒意。
这回身前没有侍从被他推来当替死鬼了,徐青手中那柄上了年头的长枪轻轻一挑,那裹着劲风的利箭便被他轻松挡开。
“哈哈,威猛如江小侯爷也难过情之一字么,居然连着两箭都射偏了,诶――三思啊小侯爷,我手中这柄利刃可是须臾便能刺破她咽喉的!”
江淮放下弓箭,面色寒冷,死死地盯着城楼之上。
诚如徐青所言,其实只要江淮自己愿意,攻破城楼拿下徐青不过是弹指挥间的事情。可是,他纵有擒贼屠城只能,此时也只能处处挚肘。
因为对方的筹码是林若雪。
数万大军按兵不动,王洛和王敞之已经开始面面相觑,明明早已经是胜券在握,此时竟硬生生因为一个小女子,各个身怀绝技的江家军竟无一人敢动弹。
谁都心里清楚,江少将本骁勇善战擅攻敌于不意。然而,对面手中挟持着这样一个人,少将军是死也不会冒险的。
那难道就这样生生耗着?
一直稳坐帐中的刘宁听了阵前传讯,眉心一蹙,转身吩咐了丁木几句。丁木领命,跨上马匹挥鞭而去。
城楼下,眼见着双方僵持不动,林若雪又被堵着嘴呜呜发不出声音,就在所有人都觉得就要从天亮等到天黑时,楼上的徐青忽然发话了。
“咚”一声,城墙上竟被抛下一柄黑色的长枪。仔细看,正是方才徐青手握了许久,当初在京城学艺时用的那杆。
尘封多年,那长枪竟然尚未封刃,被从高空抛下竟也是直直地插入地下的砖石,枪杆微微晃动几下便挺立不倒。
这支枪…..林若雪越看越觉得眼熟。
她嘴里被堵口不能言,心中却腾起十分不详的预感。
下一刻,城楼上便悠悠响起徐青裹挟着寒意的嗓音。
“江淮,你还记不记得,五年前,你还欠我一只手?”
第86章 断掌
一只手?
这…..是何意?
第一时间, 林若雪便回头紧盯向他!
楼下的江淮也是眉间一颤。
在场的其他人包括王洛和王敞之却是不明所以,彼此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神色中看到了迷茫。
王洛一头雾水,嫌弃地朝楼上喊道:“徐青, 你别又阴阳怪气的, 有话就直说, 什么左手右手上下手的, 说的什么玩意儿?”
瞧见这些人的反应, 徐青冷笑一声,对着城楼下的数万大军, 在众目睽睽下,举起了他那只一直垂在身侧的左手….
“江淮,你难道还没有告诉他们,我的这只手,是怎么被废的吗!”
“……”
怎么被废的?王洛依旧不明白:“不是你徐青自个儿逃跑的时候摔断的吗?”
“摔断的?”徐青眼中闪烁着寒意,与这些年沉积的恨意不甘地交织在空气中:
“当初, 我不过是想将林若雪当作诱饵绑至后山引他来与我决斗,并没有真的伤她一分一毫。你们的少将军,不论青红皂白, 便用他手中的那只长枪, 一枪贯穿了我这只左手!”
“…….”这…..王洛一口话生生卡在了嗓子眼儿。
楼下的一众数人也都愣住,纷纷噤了声,深深浅浅的目光忍不住都向队伍最前的少年背影探去,有人震惊, 有人好奇。
数万众人的场子一时静若寒蝉, 唯有北风的呼啸卷起破旧的旌旗不甘似的在城楼狂舞。徐青的声音飘荡在一片肃杀上空,更显清晰苍凉。
他的情绪愈来愈激动, 仿佛这些被人戳着脊梁骨度日的累年恨意,一下下猛烈地砸砸向他的胸口,让他忍不住地胸腔起伏,就要喷薄而出!
“江淮,那年你我不过都才十四岁,你用长枪贯穿我的血肉将我钉在地上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以后怎么办,我以后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