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依(重生)》作者:舒位》第2/176页


  退一万步,就算爹爹愿意主动提出不与元轼结亲,但如此一来,方家却会落个抗旨不遵的罪名。
  父兄戎马半生才挣得军功,漠北外的戎族又虎视眈眈,他们的安危事关江山社稷,岂可为了自己尽数折损。
  这门亲,要退,但不能无端端地退。
  她要让全京都的人都知道,方家是不得已才断了与梁王的亲事。
  天光透亮,桌案上的蜡烛滴了泪。
  她吹灭烛火,趁着烛泪滚烫,将元轼的问安笺揉作一团,封入热蜡,埋进那盆天目松的土里。
  这盆景,她要时时刻刻带着,摆在房中最显眼的地方,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前世种种。
  屋外传来兄长舞枪的“呼呼”声,她极力按下悲痛,捧出十七岁女儿家的样子,推门出去。
  眼下正值京都春尽,日头起得早,暑气虽未大盛,但也隐隐有了苗头。
  见方孚远打了个赤膊,额间满是细汗,一柄银光闪闪的提卢枪舞得生风,方如逸笑道:“哥哥,都到京都了,你怎不歇息几日?”
  方孚远将手中长枪纳头一扫,堪堪收了势,转身望她一眼,刀锋似的眉间腾了些柔和:“倒是头一回见你起得这般早。莫不是昨日梁王的那盆天目松,惹得你睡不着觉?”
  方如逸心间一痛,身子却扭开了些,脸上做出害羞的模样:“梁王曾经替我解过围,我自然要想法子谢他。”
  “所以想了一夜?”方孚远提着枪过来,故意撞她一下。“想出什么法子没有?”
  “哥哥你打趣我呢!”
  方如逸提起裙摆要去踩他的脚,却被他手中的长枪逼得近不了身。
  她这哥哥从小习武,如今二十四了,练就了一身好武艺,她那三脚猫的功夫,自然派不上用场。
  可眼下,这般举止却能让哥哥觉得,她心里是有元轼的。
  “这都进京了,你们两个怎的还同在漠北时那般闹腾?”
  昭武将军方岱从院外进来,背了手站着,一身青古碧的常服道袍穿得十分端正,向来拉碴的髯须也修得齐整了不少。
  “爹爹,你明明是个武将,为何穿得像个文官?”方如逸一面说,一面冲自家哥哥眨了眨眼。“还有这胡子,一到了京都,竟也乖顺起来了。”
  方孚远抱着枪,低头忍笑,方岱见他们两个如此,板正的脸也有些绷不住。
  他本是个豪爽的性子,从不拘小节的,每回进京都觉得麻烦得很,上朝见客,得备上十一二件的衣服去换,离了京又用不上,想想也是心疼。
  他兜住宽大的袖子,坐在石凳上:“我听你们徐叔说,如今京都朝臣都穿这甩来甩去的道袍。我们常年在漠北待着,难得进京一回,不好叫人觉得我们诸事不懂。”
  他从腰间摸出一只小巧的木盒子,递给方如逸:“逸儿如今也大了,女儿家头上没个簪子总是不好看。你瞧瞧喜不喜欢?”
  方如逸打开盒子,望着躺在里面的那只金累丝南珠步摇,鼻头酸涩。
  上一世的今岁,镇守漠北的父亲得了晋封昭武将军的圣旨,特特带着她和兄长进京谢恩,也为着给她寻一门好亲事,不让她的后半辈子都困在漠北那个苦寒之地。
  父亲虽是边陲名声赫赫的守将,可他一向节俭,又体恤军中将士长年累月地受风沙和戎族侵扰之苦,每月的俸禄一到手便流了出去,她和兄长也一并过着清苦日子。
  她不在意自己有没有日夜服侍的侍女,华美精致的衣裳,金银欲坠的头面,只要手边能有几册书卷就够了。
  可直到她入了京都,才知侍女、衣裳和头面,是何等地重要。
  她只去了一次世家子弟和名门闺秀相看的花宴,穷酸的名声便传得满京都是。
  她从未经过这般风雨,心里难受得紧,本不愿再去别的宴席上露脸,但架不住父亲劝说,只得硬着头皮登了左家的花宴。
  就是那一日,她被几名世家女奚落,梁王元轼出言相帮,解了她的困局。
  她感念如斯,也喜欢上了这位总是眉眼含笑的少年亲王。
  如今回想,只怕元轼早就算计好了一切,只等她这个一无所知的人,跳进局中。
  眼下父亲送自己金步摇,多半是听说了城中那些名门贵女笑她穷酸的话。
  方如逸拿起步摇,小心地摸了摸,簪入发间,努力笑道:“真好看,多谢爹爹。”
  “你戴上这个,还真有几分姑娘家的模样。”方孚远抄着手,斜她一眼。
  重活一世,哥哥还是那个有事无事就要挤兑自己的性子,方如逸心底腾了些暖意,插着腰道:“我本就是姑娘家,难道你从前不晓得?”
  方孚远若有所思:“我只记得我有个成日穿男装,爱翻书的弟弟来着,弱不禁风的……”
  “砰!”
  他眼疾手快,一下挡开方如逸扔过来的石头。
  “爹!她打我!”
  “明明是哥哥你先说我的!”
  兄妹二人绕着院子打闹一阵,方岱也不劝阻,坐在一旁笑呵呵地看。
  “将军,外门上来了位宫中贵使,请将军快快接旨!”
  方如逸脚步一顿。
  她知道今日赐婚的旨意就会下来,没想到元轼如此着急,竟让这圣旨来得这般快。
  方岱赶紧起身往外走,招呼兄妹俩跟上,三人行了片刻,果然在前院见到了宣旨太监。
  一家人忙跪下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昭武将军方岱之女方如逸,端丽淑德,知礼嘉仪,特赐为梁王元轼正妃。钦此。’”
  宣旨太监把那圣旨递到方岱手中,恭敬道:“昭武将军,起吧。”
  方岱站起身,望着那道圣旨,神色略有惊诧。
  梁王近日流水似的给逸儿送些时新小玩意儿,他的心思,自己早就猜到了几分,却不成想,赐婚的旨意来得这么快。
  见父亲有些发愣,方如逸连忙从荷包里摸出一块硕大的银子,上前几步,塞给那太监:“多谢公公跑这一趟,入夏炎热,公公买杯茶吃。”
  宣旨太监攥着银子,笑得眯了眼:“圣上说得没错,方姑娘果真淑德知礼,来人——”
  他冲门外一喊,七八个小黄门抬着好几个大箱子,吃力地挪进来。
  “方将军,这些都是梁王的赠礼。王爷说将军一家匆匆入京,特送此薄礼给您安置宅中物什,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还望将军莫要推辞。”
  方如逸推了方岱一把:“爹,王爷对我们真好呢!”
  方岱回过神来,拜谢几回,送那宣旨太监出了门。
  方如逸同方孚远一起,将那些箱子一个个打开,把里面的物件捞出来细瞧。衣衫首饰,家具摆件,无一不是眼下京中时兴又名贵的。
  方孚远看得咋舌:“逸儿,你这株尾巴花,怎的就被梁王相中了?”
  方如逸的手握紧又松开。
  自然是因为爹爹和你镇守漠北,领着对抗戎族的兵。
  她被那些物什晃得难受,牙关紧咬,平复了下心绪才道:“定是因为梁王比你有眼光,瞧得出我的好。”
  “你都还没过门呢,就替未来夫君说上话了。”方孚远打趣道。
  方如逸努力扯出一个笑:“梁王做你的妹夫,难道你不满意?”
  “我当然满意了,他在京中素有和善仁慈的美名,长得又俊朗沉稳。哎——”方孚远故意长叹一声。“我是替他不值啊!”
  方如逸叉腰:“我看你是皮痒欠揍!”
  “好了!”回到前院的方岱一手拉住一个。“你们俩一个做了武官,一个就要嫁人,怎么还同小时候那样打打闹闹?没得叫人笑话。”
  方如逸哼了一声:“是哥哥先招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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