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几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作者:沈中鱼》第2/102页


  李春昼眼波流转,纤长的眼睫毛近看像把小扇子,她脸色不变,依旧是那副笑容娇美的模样,又对侍女强调了一遍,“我就是要养。”
  侍女没再强硬拒绝,低下头望着眼前人色若春花的一张小脸,平静地解释说:“禽类都是直肠子,会随地排泄,姑娘身边带着它……不合适。”
  “那……”李春昼微微思忖了一下,一边比划一边说:“给它做个袋子,戴在屁股上?”
  两个人眼对眼沉默了片刻,无声地较着劲儿。
  “嗯。”最后还是侍女退了一步,不带感情地应下来,又语无波澜地说:“李妈妈催了好几遍了,姑娘快去吧。”
  李春昼迈开腿要走,想了想又折回来,把地上的小土鸡搂进腋下,低头对它叮嘱道:“你可千万别拉在我身上嗷!”
  说完,她步伐轻盈地往春华楼里跑,白天时候的春华楼不像夜里那般热闹,姑娘们还没醒,客人也都散得差不多,只有几个负责洒扫的下人瞧见了李春昼,低头朝她问好。
  李春昼挨个应了一声,上楼跑进老鸨所在的房间,轻轻敲了敲后便直接推开了门。
  老鸨梳妆整齐,正算着账抽旱烟,她如今也才四十出头,徐娘半老,风姿犹存,但多年浸淫风月场合,眉眼间又不自觉地带了几分精明算计。
  老鸨见了李春昼就眼神一亮,手里的烟杆往桌上一放,吐出一口白雾似的烟气,眉眼俱笑,一边叫着“我儿”,一边朝李春昼走过来,待走近时,又一愣,问:“怎么抱了只鸡过来?”
  李春昼把小土鸡往怀里抱了抱,眼睛亮晶晶地说:“路上碰见的,我很喜欢,想养在我身边,可以吗妈妈?”
  李春昼是春华楼现在名气最大的台柱子之一,老鸨不愿意惹这小摇钱树生气,便随和地说:“你想养就养着吧。”
  她又爱怜地摸了摸李春昼皎洁柔软的小脸,压低了声音,对李春昼耳语道:“乖女儿,前些日子里那些风言风语娘都给你处理好了,放心,那件案子牵扯不到你头上……”
  李春昼依偎在老鸨身边,埋下头撒娇似的喊了几声妈妈。
  凡是春华楼里有名的伎女,没有不被盛京城里的闲汉们嚼口舌、搬弄是非的,而最近李春昼身上的风言风语之所以需要老鸨亲自处理,则是因为牵扯到一起连环杀人的案子。
  这起案子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还把春华楼的小摇钱树李春昼给波及了进去。
  老鸨满意地抚摸着李春昼长开以后越发漂亮的脸蛋,说:“好孩子,你是个有福气的!二爷一回京城就看你来了,赶紧换身衣裳上去吧。”
  李春昼含糊着答应了一声,把自己怀里的鸡放下来,任由老鸨身边的侍女带自己去梳妆打扮,她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依旧是轻薄的丝绸料子,头上的白牡丹摘下来,换了朵开得更艳的簪上去。
  李春昼一年四季都簪花,而且只簪牡丹花,牡丹并不常开,但是春华楼里有专门的花房,几个养花师傅一年四季就忙这么一件事,保证李春昼不论什么时候都有牡丹花戴。
  这事儿简直荒唐至极了,养花的师傅甚至还是从宫里出来的,是二皇子专门从宫里要出来哄李春昼玩的,因此也没人敢明着议论什么,但是背地里的流言蜚语却像是春天里的野火一样飞快地蔓延开了。
  大部分时间,李春昼头上戴的都是白牡丹,一月里有那么几天戴红牡丹,像是一种隐隐约约的暗示,京城里爱看热闹的都说花的颜色跟李春昼的月事是联系在一起的,他们讲起这件事时脸上总难免带这些玩味狎昵的神色,戏称她为“牡丹娘”。
  总有一些风言风语传到李春昼耳里,李春昼根本不在意,照样戴自己的花。
  时间久了,她的名声伴着好事者的议论纷纷传遍了整个京城,甚至在大梁其他地方的繁华城市里,也能听到李春昼的名字。
  老鸨口中的“二爷”,便是大梁的二皇子,梁长风。
  老鸨看出来李春昼对一会儿要去见二皇子的事有些恹恹,便半是劝告半是催促地对她耳提面命道:“春娘,还记得娘跟你说过什么吗?”
  李春昼掀起眼皮,抿抿唇,声音柔和清脆地回答道:“记得,我会好好陪二爷的,妈妈放心。”
  大梁北面边境上成日里打仗,世道早就乱了,就连盛京里的人心也乱得差不多,大家都是得过且过,有一天过一天,虽说春华楼在盛京里算得上头一号,但是春华楼的这些姑娘们,大部分也都是乌合之众,姑娘们在楼里相依为命,卖身求生,像水面上的浮萍一样漂泊无根,有时却也勾心斗角,她们没受到过什么正常的教育,目光短浅,自然看不到长久的利益,面对困难和诱惑,下意识便会将矛头对准身边人。
  太阳底下无新事,即使是在整个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上最奢靡高调的春华楼里,所能看到的,也全是更悲惨的轮回,更绝望的人生,更无助的乞求,更冷漠的看客。
  在这个沉闷的时代里,命运好像从未对任何人怜悯。
  整个平康坊里,谁不知道春华楼的老鸨精明老辣,手段高超?但是除了一个精于审时度势的经营者以外,春华楼想要在盛京城里屹立不倒,还必须要有一个难以撼动的依仗。
  天底下自然没有比皇家更高的大树。现在的春华楼,虽说明面上还是老鸨在经营,实际上真正的所有权已经在二皇子手中了,只是少有人知晓而已。
  春华楼是二皇子在盛京城里钱袋子,也是他留在盛京用来探听消息的耳目。
  在李春昼的美貌刚刚崭露头角的时候,老鸨便对她予以厚望,日日提醒李春昼――这楼里所有人的未来,都落在她身上。
  所以李春昼必须懂事,不能任性,不能惹贵人生气,不管心里怎么想,面对二皇子,她都应该摆出一副笑脸来。
  从小被灌输着这样的想法长大,李春昼早已习惯将笑容刻在脸上。
  去见二皇子总不能再时时刻刻抱着一只鸡了,李春昼把小土鸡托付给身边侍女,郑重地说:“这只鸡是我的,帮我看一会儿……它是我的东西,可别跟院子里其他的鸡弄混了。”
  侍女点点头应下来,于是李春昼放心地离开了。
  她推开楼上雅间的房门时,二皇子果然正坐在里面等她,他单手撑在桌上闭目养神,乌木一般浓黑的头发束发成髻,半掩在阴影下的脸俊美异常。
  他听到门口的动静以后慢慢睁开眼睛,剑眉之下是一对标致的丹凤眼,不笑时自带几分睥睨的意味。
  目光对视的一瞬间,李春昼条件反射般,将笑意挂上嘴角。
  ……
  这一幕,在过往的轮回中已经出现了整整一百二十次。


第2章
  二皇子的视线移过来,慵懒地定在李春昼身上,似有若无,又好似有千斤重,压在人身上让人喘不过气来。
  “过来。”他对李春昼漫不经心地招了招手,又懒散地闭上了眼睛。
  李春昼清楚这是他放松时的神情,不管什么时候看到他,李春昼都不得不承认,梁长风真是生了一副跟他恶劣内在不同的好长相。
  据见过先皇后的人说,二皇子长得跟他母亲少说也有六七分相像,使人看到他,就忍不住想起他母亲……以及他弑母的流言。
  二皇子未过而立之年,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比他其他几个兄弟都更难以揣测些,尤其是那双深邃又多情的眼睛,让人在跟他对视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
  但是外貌这种东西对于李春昼来说却没什么,毕竟天天对着自己的脸,李春昼早就对美色脱敏了。
  真正让她忌惮的,是梁长风深不可测的城府。
  这么多次轮回,李春昼都没能完全摸清这个男人――他所展露出来给他人看到的,好像永远只是他生命中的冰山一角。
  李春昼讨厌这种感觉。
  她不太想过去,但还是挪挪蹭蹭地靠近二皇子。
  在李春昼不情不愿却又只能听话地走近时,梁长风掀起眼皮盯着她看了会儿,嘴边忽然漾开另人目眩的笑容,明明是很迷人的一张脸,却让人无由来地感到一股从脊梁上窜过来的恶寒。
  李春昼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倒背如流,像个熟练的戏子,因为千百次的重复,早已记忆住了发生在戏台上的每一分每一秒,即使演到厌倦不堪,却依旧要按部就班地往前走。
  她眉宇间犹豫的神色落在旁人眼中,自然就变成了少女的羞涩和扭捏。
  二皇子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他转了转大拇指上的扳指,拽住眼前人纤细的手腕猛地一拉,四两拨千斤地把她拽到了自己怀里。
  他就这么抱着李春昼,让她坐到了自己大腿上,然后像摸猫一样,漫不经心地揉着怀中人柔软的脸颊。
  二皇子是先皇后所生的嫡子,但是在文臣集团中却算不上是位得人心的继承人,一是因为他热衷于钻研经商之道,在注重士农工商阶级分明的大梁,简直可以说是叛经离道,而且一出门就是几个月,不怎么待在京城;二则是因为他常年流连烟花之地,素有浪荡荒唐的名声在身上,实在不是合适的储君人选。
  与这些事相比,迟迟没有娶妻竟然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了。
  李春昼声名远扬的同时,二皇子的荒唐事迹也随她的名声一起传遍大江南北了。
  目前朝中最有可能继位的人是与世家集团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大皇子,其次就是三皇子,梁长风则彻彻底底被排除在继位的可能性之外。
  但即使如此,京城里依然没有人敢去招惹梁长风这个阴晴不定的疯子,毕竟年前他才刚因为发生在李春昼身上的事亲手砍了一个吏部侍郎家的小儿子。
  吏部侍郎悲痛之余连连上书,希望皇上能够为臣子主持公道,但梁长风除开皇嗣的身份,也是个精明老道的商人,手里还攥着半个大梁的钱袋子,钱和权都不缺,怎么可能真有人能拿他怎么样。
  皇上这些年沉迷方士之言,做着长生不老的大梦,不理朝政已有许多年了,最后二皇子和吏部侍郎家的这场闹剧被顾首辅压了下来,二皇子赔了几千两银子,这事儿便算是了了。
  梁长风抱着怀里的小人儿,一寸寸检查着李春昼身上的变化,他已有几个月没回来了,此时懒洋洋地搂着李春昼,漫不经心地揉着她的腰,忽然挑眉笑道:“好像长高了点。”
  李春昼忙里偷闲地点点头,坐在梁长风腿上忙着剥荔枝,她手里的荔枝不是用盐腌渍的荔枝煎,而是实打实的鲜荔枝,岭南的荔枝一向以朱红鳞皮,实如羊脂白玉而闻名,但是京城离岭南极远,荔枝又极容易腐坏,往往不等送到就坏在路上了。
  眼前这盘荔枝不用说,必是二皇子令人快马加鞭从岭南运来的,荔枝不贵,但是花在上面的人力物力只怕可抵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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