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渣被逼考科举》作者:映在月光里》第50/297页


  程子安如以前那样埋首苦吃,程箴替崔素娘盛汤,崔素娘叮嘱程子安要多吃些萝卜,别尽顾着吃肉。
  看似与以前并无二致,短短时日,变化如桑海,除了个人际遇,心境都大不相同。
  饭后程子安以为程箴要先找他说话,谁知,他还是与从前那样,先去陪伴崔素娘。
  外面冷,不宜散步,两人便回了自己的屋吃茶说私房话。
  程子安欠了一堆功课,写好的功课,被狗吃掉的借口用过了一次,再用周先生就要请他家的狗去府学。
  程家并没养狗。
  程子安在灯下努力写大字,这是除了诵读之外,蒙童班每天必须写的功课。
  起初蒙童班的要求不高,先认得字,写正确,现在多了风骨美观结构等一堆规定。
  学什么字体,主要由学生的家世背景,能否拥有名家字帖与名师指导提点决定。
  辛寄年家中藏有钟繇的真迹,也有人认为此书是后人王羲之的临本。
  程子安听过王羲之,不知道钟繇。但书圣都要临摹他的书法,肯定是了不起的书法大家。
  辛寄年当然不能拿真迹来当字帖,他有后世书法高手的临摹本,与真迹无法相比,对于蒙童班来说远远足够了。
  方寅读书好,考试成绩次次领先,字却连辛寄年都比不上。他平时所学都靠先生教导,先生的字并不惊艳,他的字在班中亦只能居于中游。
  家世背景的重要性,就体现得淋漓尽致。
  作为程子安的小弟,辛寄年大方将字帖借了出来,反正过节时,他力求开心为上,免得写字这种事情扫了兴。
  写字与读书一样,除了努力之外,还有天分。古代的读书人自小练字,成为书法大家的就那么几人。
  以前程子安对自己的要求是写好名字就足够,现在他提高了点,争取所有的字,都能写得端正工整。
  程子安写了一会,放下毛笔开始活动手腕。毛笔没放好,从砚台上滚落,差点掉在了地上。
  程箴眼疾手快,伸手接住了。
  程子安顺眼看去,程箴的手上蘸了几滴墨汁,他忙讪笑,叫了声阿爹,很是狗腿送上了乌漆墨黑的帕子:“阿爹擦擦手。”
  程箴放下毛笔,嫌弃地看了一眼,并未伸手去接。转身出去净了手,再走了进屋。坐下后,拿起他写的大字,一张张翻看过去。
  本来程箴还在欣慰,程子安变得认真了,他进来都没察觉。
  谁知一看,深觉自己着实想多了些。
  起初程子安的字写得还算用了心,后来就越来越毛躁,一眼就能从笔锋笔画上能看出来,他是为了完成任务在赶。
  明天就去上学,程子安将功课都堆在最后才去写,当然要紧赶慢赶。
  程箴按耐住了没训他,随手再拿起旁边的字帖,翻书的手微顿,不禁讶异了几分,眉毛微抬:“哪来的字帖?”
  程子安道:“辛寄年借给我的。”
  程箴问:“可是又押题了,这次要了多少银子?”
  程子安脑子转得飞快,否认道:“没要银子呀,借给我字帖相抵消了。辛寄年吹嘘,这本字帖名贵得很呢。”
  程箴哼了声,道:“这本字帖是极为难得,你再瞧瞧你的字,真真是暴殄天物。”
  程子安不以为意地道:“阿爹,首先是架势要足,我写得好坏不要紧,有这本字帖在,谁还要看我的字啊,对吧?”
  程箴被逗笑了,道:“你少作怪,写字得下苦功夫,沉得下心,等以后我再来纠正你临到头再赶的臭毛病。我们先说正事吧,这下你可以仔仔细细,将晚饭前我问你之事,前因后果全部如实道来。”
  程子安知道逃不过去,按照想好的应对方式,用春秋笔法说了:“阿爹,你受伤的事情传回了明州府,同班的李文叙,就是李棕儿子很快就知道了,他当众喊出了此事。结果吧,嫉妒你的人就开始说些不好听的酸话,还出言不逊污蔑阿爹。我气不过,就当场与他打了一架。闻山长将我们一并带去,要按照规矩处罚。”
  程箴敏锐地问道:“你与谁打架了?”
  程子安老实道:“项伯明。阿爹,项伯明为何要说你坏话啊?”
  项伯明打伤毛氏,忤逆不孝。崔文因崔耀祖死活要娶项三娘子,找他商议帮着拿主意时,已经告诉过他。
  程箴听到程子安是与项伯明打架,总感到不对劲,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程子安尚小,他哪来那么大的本事做下这些,程箴按下了心中的怀疑,道:“你大表哥与项家的亲事,估计惹了项伯明不悦,要趁机踩上一脚罢了。无妨,项伯明起不了风浪,你继续说下去。”
  程子安道:“闻山长向来公正,就秉公处置了。我是出于对阿爹的一片孝心,才着急动手,情有可原,闻山长还夸我孝顺呢。项伯明心胸狭窄,胡乱污蔑人,还装作被我打伤了,想要借此逃过惩罚。最后闻山长念着他年轻气盛,图一时口快,不忍毁了他的前程,就责令他向我赔了不是,这件事就过去了。”
  程箴眉头微皱,真计较起来,项伯明只是嘴上说了几句,程子安却是动了手,错得多了些,最后却逃过了处罚。
  “对不住,是阿爹连累了你,这些时日,你定当过得很难。”程箴沉吟了下,神色黯淡道。
  程子安与项伯明一战成名,再也没人敢说程箴的不是。至少,不敢当着他的面说。
  不过,程子安脑子转得飞快,道:“阿爹,没事,我脸皮厚,他们讲话七弯八拐,不直接点名道姓,我都听不懂。”
  程箴笑了起来,道:“淘气。那村子里的事情呢?”
  村里发生的事情,程箴一问就能得知。
  程子安气呼呼地道:“我在府学打架的事情,不知如何传开了,村里人都得知了阿爹受伤的事情,有人就想要趁机欺负我。那个孙二壮的大儿子,我与柱子下学回来遇到了,他居然想抢我的荷包。柱子厉害,冲上去与他打了起来,草儿姐姐恰好看到,喊了莫三叔一起,将他打了一顿。我气不过,就回来叫上了大表哥,前去孙二壮家找他评理了。在半路上就遇到了孙二壮三兄弟,孙二壮称他儿子被打伤了,要我赔药钱。后来村里有人看不过眼,莫大叔莫二叔莫三叔他们几兄弟一起,上前帮着我,孙氏兄弟就不敢动手了。我就威胁他们,阿爹不再是程举人,要向朝廷交赋税,但地还是我们家的,谁敢欺负我,以后地就不赁给他们耕种。”
  程子安为了留下崔耀祖,拿了程箴许多酒给他吃。物尽其用,哪能让他成天闲着。程子安让崔耀祖穿着公服,戴着佩刀,没事就去孙氏兄弟几家门前晃。
  孙家兄弟大门紧闭,连门都不敢出了。
  除了震慑孙家兄弟,也是给其他人提醒,程家不是好惹的,最好识相点。
  尤其是他还提到了关键的佃租。
  程箴一下就听出了关键之处。
  崔耀祖是捕快,身为衙门的小吏,当的是缉拿犯人的差使,佩刀一挎,威风凛凛。
  孙二壮他们再厉害,不过是在村里撒泼打滚,哪敢与衙门的官吏对抗。
  程子安带着他前去,十足地狐假虎威。
  至于佃租,程箴既然没了功名,朝廷不再免除赋税,他们担心程箴收佃租时,会严格称量。
  哪怕程箴与别的东家收相同的佃租,他们还是愿意佃程家的田地。
  程箴为人斯文和善,好相与,别的东家眼睛长在头顶,看都不会多看他们这群泥腿子一眼。
  关系到切身的利益,佃户们着急了,便有程箴一回家,他们就忙不迭拿着东西上门来探望的事情。
  程箴心情很是复杂,程子安的手腕,或者称作做法,看上去是小儿行径,却很是有用,直接打到了他们的痛处。
  崔家的人经常来村子,程箴从未想过借他们的势去压孙氏兄弟,程子安用得却很是得心应手。
  程箴又欣慰又怅然。
  程子安这小子,真称不上什么正人君子。偏生,他对忠厚善良的穷人又不失怜悯,心怀慈悲。比如对莫家姐弟,处处维护关心。
  程箴突然道:“耀祖是你大舅舅的长子,又关乎着他的前程大事。你小小年纪,怎地能胡乱出主意,让他去青州府,惹得你大舅舅,大舅母伤心烦恼。”
  程子安心里咯噔了下,不过他装傻,死不承认,啊了一声,“什么去青州府,大表哥要去青州府姨母家走亲戚吗,阿爹,我也要去玩!”
  程箴一瞬不瞬盯着程子安,旋即,他自嘲笑了下,一口拒绝了:“你乖乖读书上学,哪都不能出去。”
  这些时日他遇到的事情太多,脑子一时糊涂了,程子安哪能想到那般深远。
  程箴第一次去京城,虽然受伤坏了前程,不算没收获,长了不少见识。
  如崔家这般的小吏,在大周比比皆是。
  政事堂的五个相公,互相斗得厉害。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小吏首当其冲。
  程箴亦认为,崔家不应当阖家人都做小吏,至少要留有一条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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