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美人》作者:茸兔》第184/228页


  但最终他并未多说什么,只转身淡声道:“毓嫔身子不适导致言语有失,叫太医来细细把脉,同心殿的宫人侍奉不利,全部发配去做苦役,叫人换上一批,好好侍奉毓嫔。”
  话音甫落,他再也不曾回眸看她一眼,转而大踏步走出了同心殿。
  看着陛下毅然决然走出去的背影,许清妩的泪水再度滚落下来。
  太极殿内,沈淮独自站在偏殿的内,看向墙上悬挂的画出了神。
  画中人是他亲自画的那副月下美人图,苏皎皎眉目娇慵,执一卷书伏在案几上,身段窈窕。
  他还记得当初画这幅画的时候,他画不好她的脸,是如何以指为笔,寸寸将她的容貌分毫不差地记在心里的。
  也许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对苏皎皎动了心,一直到孙嬷嬷将他的过去尽数告诉了她,才撕破了一道口子。
  这段日子以来,虽然沈淮从来没有对苏皎皎说过爱这个字眼,可他自己清楚,他怕是爱上了她。
  所以才会想把最好的都给她,只想同她一人欢好,给她独一无二的偏心。
  也是因此,在他发觉苏皎皎对他的情绪从来都只是宜喜宜嗔,乖软可人的时候,才会如此不悦。
  只因他从前从未想过,苏皎皎会不爱他。
  起初宠爱她的时候,她是那么柔弱的性子。
  娇怯爱哭,总让他又心软又想使坏。她是那么需要他,离不开他,同他相处的时候,她那双漂亮又清媚的眼睛总是水汪汪的,似含着一泓春水。
  看向他的时候含情脉脉,含羞带怯,分明是少女怀春的模样。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习惯了,并默认了苏皎皎是喜欢他的,这就是她喜欢一个人的样子。
  可当沈淮发觉自己的心意后,察觉到爱一个人时千回百转的滋味,又听到许清妩那样一番话以后,他才突然意识到,苏皎皎对他不过是曲意逢迎罢了。
  身为坐拥天下的帝王,竟是他先动了心。
  不仅动了心,还险些丢了魂在一个两面三刀的女人身上,最让他生气的是,他对这个女人费尽心思,她却不爱他。
  这样的事实无疑于是在打他的脸,把他身为帝王的尊严踩在脚下。
  他有他的骄傲,绝不允许自己对一个心中没有自己的女人这样好。
  许清妩的话在他脑中反反复复地回响,沈淮的情绪也降至了冰点。
  “蔡山。”
  听到传召,蔡山急急忙忙从外面躬着身子走进去,稍仰头请示着:“陛下。”
  沈淮冷着一张脸,盯着墙上的画卷说着:“将这幅画拆下来烧了,朕不想再看到这幅画。”
  这幅画……
  蔡山额上沁出冷汗来,小心翼翼地抬头看过去,陛下说的果然是那副珍昭容的画像。
  他日日跟在陛下身边,最清楚陛下有多宝贝这幅画,哪怕是珍昭容不在身边的时候,也挂在书房时时看着。
  最近这些日子里,人人都说珍昭容失了宠,不得陛下喜欢,可他们这几个贴身侍奉的人却知道,陛下是在生珍昭容的气呐,心里头啊,还惦记着呢。
  可今日见了毓嫔以后,陛下便要烧了这幅画,这差事可就难办了。
  若是真的烧了,陛下日后若是后悔了想要了,又会责怪下来,说办事不利。
  可若是此时不烧,那就是抗旨不遵了。
  蔡山哎哟一声,噗通跪下,忙说着:“陛下,您这活可就是难为奴才了。”
  沈淮冷冷看他一眼,嗓音极淡:“朕御前的人,连烧幅画都办不好,这差事也就不用干了。”
  蔡山的表情左右为难起来,试探着说:“陛下,奴才说句不该说的。这画啊,一旦烧了可就复原不了了,若是金玉瓷器兴许还可复原,可画烧了就剩灰烬,风一吹,也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这画是您精心画成的,您可真想好了?”
  沈淮定定看着蔡山,又转头看向墙上的画卷,想起蔡山方才说的不能复原,只剩灰烬,没来由的暴躁起来。
  一沾上苏皎皎,他竟是连一幅画烧不烧都拿不定主意了。
  他是生苏皎皎的气,可又——
  心中隐隐舍不得。
  被自己这朝令夕改的模样气着,沈淮破天荒地发了脾气,也不知是不满蔡山,还是不满自己:“去,将这幅画摘下来扔到朕看不见的角落去,别叫朕瞧见!”
  “是,奴才遵旨。”蔡山连忙从地上起来去叫人摘画,心里的大石头可算是落下了。
  等人将画都搬走,沈淮坐在书桌后的木椅上,睨了蔡山一眼,生硬地问着:“珍昭容上回求见朕是何时,距今几天了。”
  蔡山怔了一瞬,忙稽首说道:“启禀陛下,珍昭容娘娘自秋猎回来后就次日来过一回,您没见,如今已有约莫十天……不曾来了……”
  陛下的脸色越来越差,他说话的声音越说小,身上再度汗津津的。
  气氛顿时凝结如霜,偌大的太极殿偏殿,安静得仿佛掉根针都清晰可闻。
  秋风悄悄地打进来,蔡山背后的冷汗凝成一层冰水,贴在后背,冷得他打了个激灵。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一下也不敢动,生怕惹了陛下不悦。
  不知过了多久,沈淮才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去捏眉心,冷声道:“下去吧,等珍昭容再来的时候,第一时间来禀告给朕。”


第138章 夜来者
  夜半抓人
  十日后, 瑶仙殿。
  月夜薄凉,晚风瑟瑟,原本就是秋末冬初的季节, 外头大风呼啸,偌大的寝殿内便显得更冷清了。
  林林总总算起来, 苏皎皎已经有一两个月不曾见过陛下了。
  凤仪宫整日里欢声笑语热闹非凡,不知多少人迎来送往, 瑶仙殿与凤仪宫不过一道宫道之隔,却从门庭若市变得无人问津。
  说起来, 从前巴结她都巴结不上的那些,如今也敢给她脸色瞧了。
  到这时候, 成日来往的, 也不过是姝贵嫔和兰贵仪,偶尔还有姬才人暗中问过两次好,旁的再也没有了。
  苏皎皎被鱼滢等人服侍着梳洗完毕后躺回床上去,她一头乌发柔顺地拨到一侧, 静静地合上了眼睛。
  鱼滢细心地替她掖好被角, 垂头要走的时候却再三犹豫着,最终轻声开了口:“娘娘……”
  苏皎皎不曾睁眼, 像是猜得到鱼滢会问什么一般, 鼻音淡淡,只调子微微上扬, 嗯了一声, 示意自己听到了。
  见她真的应声了, 让自己继续讲, 鱼滢反而更踌躇了, 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
  她看了苏皎皎好一会儿才开了口, 小声说着:“娘娘,自从皇后娘娘回宫到现在,陛下日日只去皇后那里。您也已经有许多天不曾去求见陛下了,奴婢不知道您和陛下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如今这个样子,同冷宫又有什么区别?”
  “若是一直不得宠,做主位日子也能和和美美过下去,可您不一样,您从前是宠冠六宫的珍昭容,又是苏大人的女儿,宫里视您为眼中钉的太多了。您这一失宠,许多双眼睛都盯着瑶仙殿,明里暗里的针对不少。”
  鱼滢深深叹了口气,惴惴不安地说着:“拿最实际的来说吧,平素的吃穿用度虽还算够用,可也肉眼可见地少了许多,粗糙了许多,这还是日子不长,皇后伤势不曾痊愈的情况下,那一旦皇后伤愈以后呢?可还有咱们的活头吗?”
  “娘娘……”她面色有些愁苦,“您从前是最不肯服输的人了,再难都能寻得出路,再苦也能熬下去的人。可如今这些天,您绝口不提去见陛下的事,也没有任何动作。奴婢起先以为您有别的打算,可这些日子过去了,娘娘,您怎么还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呢?”
  这些话字字恳切,无一不是在为苏皎皎的以后考虑。
  苏皎皎淡淡地睁开眼睛,看向头顶那颗幽幽发亮的明珠,温声说着:“鱼滢,若是以前失宠,想复宠我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
  “可如今不一样。”
  若还在从前,皇帝喜欢谁多一点,喜欢谁少一点,都不过是各凭手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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