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美人》作者:茸兔》第196/228页


  他淡声说着:“珍昭容已经病愈,你不必挂心了。”
  苏敞稽首一拜,语气中带着身为人父的怅惘:“珍昭容病愈,臣便安心了。只是微臣近来耳朵里也听了些闲话,闲话虽做不得真,可臣身为人父,心中始终挂念着珍昭容。几经思索,才在今日斗胆,向陛下诉说。”
  他仰起头看向陛下,撩袍跪下,说着:“臣从前曾向陛下请过一旨,关于珍昭容。臣知道,后宫之事臣本不该多问。只是臣的期望一如从前,只盼着陛下能稍稍宽待她,若她犯了错,能念在臣为江山社稷奔走数载,从轻处置,不至于让她在宫中孤苦无依。”
  “还请陛下——”
  “恩准。”
  沈淮看着殿中为女折腰的苏敞,恍然间想起一年半以前,他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
  那时的苏皎皎还是他的怜贵仪,乖巧温驯,柔弱可人。
  苏敞又是他信任的重臣,自然满口应允。
  可惜。
  岁岁年年人不同,假象终有被人戳破的一天。
  只是苏敞爱女心切,两度为了她御前求情,就算他私心再不愿见到苏皎皎,也不能寒了朝臣的心。
  “父母之爱子,必为计之深远,苏卿的慈父之心,朕都明白,”沈淮走至苏敞跟前,亲自将人扶起来,温声道,“起来吧。”
  得到陛下一句话,苏敞心头的巨石总算落了地。
  他再度谢恩后,被蔡山亲自送了出去。
  沈淮站在大殿内往殿外望去,天灰落雪,雪落无声,一片空茫景象。
  蔡山送完苏敞回来的时候急急忙忙进了屋,笑着通传:“启禀陛下,玄王已经到长安了,正在外求见呢。”
  沈淮转身看过去,眼中添上两份喜色:“传。”
  避暑山庄一见,玄王最终还是离开长安,带着妻子逍遥四方去了。
  虽然他极力要求做一个普通百姓,可沈淮到底还是保留了他皇室的身份,只去除了朝中职务,允许他随时入宫觐见。
  早在半个月前便收到消息说是玄王要回长安一趟,没想到除夕的时候刚好到,如此,也可留下一道参与除夕家宴了。
  不多时,沈璋从外头进来,一入前殿,便扬眉笑起来,笑意温润:“皇兄。”
  沈淮起身迎上去,笑着拍他的肩头,说着:“怎么你的妻子不曾跟你一道来?”
  沈璋温柔一笑,说着:“她有了身孕,母亲开心坏了,让她在家休息,臣弟便独自前来了。”
  “身孕?”才半年就有了身孕,沈淮有些惊讶。
  但这是喜事,他也为他高兴,便说着:“有孕了不宜走动,修养也是应当的。只是这一来,你们可就要留在长安了。”
  沈璋摇摇头,笑道:“等过完年,臣弟就带她离开长安,下江南。臣弟在江南水乡一处钟灵毓秀的地方安置了宅子,她很喜欢。”
  看着沈璋幸福的神色,不知为何,沈淮的心里却莫名的微微一窒,像是戳中了他什么不为人知的心事。
  当初沈璋要离开长安,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痴人说梦,被女人迷了眼。
  可如今他们两口之家成了三口,提起妻子时,他眼中温柔的眼神无一不在告诉沈淮,他如今过的多么幸福。
  哪怕是只做个普通人。
  他忽而想起了苏皎皎,若是她也为自己怀一个孩子,会不会——
  沈淮猛的攥了拳,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和恼怒。
  沈璋似乎是看出了陛下的异样,打趣道:“皇兄可是也遇到了动心的佳人?”
  想到他离开长安后在大街小巷听到的传闻,便故作轻松地问:“可是珍昭容?”
  熟料,沈淮一听到苏皎皎,立刻便冷下了脸,嗓音也沉起来:“不过是从前几分宠爱,朕怎么可能会喜欢她这样的女人。”
  越是说不是,恰恰说明正是,不过看着陛下这个样子,沈璋倒是有些惊讶。
  如此模样,岂止是动心。
  是匪浅才对。
  不过他倒是愈发好奇了,能让皇兄这么一个对女人薄情冷静,又素来对爱嗤之以鼻的帝王用心,这珍昭容究竟是何方神圣。
  坊间传闻珍昭容冠绝群芳,美貌绝伦,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所以才会如此受宠。
  可沈璋知道,后宫从来不乏貌美者,珍昭容能够如此特殊,定然是有她的本事才是。
  不过,看着陛下如今的模样,似乎两人之间并不顺利。
  陛下瞧着分明是一幅情根深种,爱而不得的样子,可从前也听说,珍昭容几乎在宫中是独宠——
  两人之间若是互相倾慕,又怎么会走到如今这个样子。
  除非,珍昭容并不对陛下动心,二人已经发生过什么。
  推己由人,沈璋也可猜一猜其中缘故。
  皇室。
  在许多人眼中,都是尊贵至极的存在。
  而皇帝之位,九五之尊,更是如此。
  万人之上,坐拥天下,世间不知多少女子想进入后宫获得圣宠。
  然而后宫数十人,身在其中的美人们,又有多少不能得偿所愿。
  他从不怀疑,世间还有许多是有如他的妻子一般的人,并不想同许许多多的女人争宠。
  所求所慕,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沈璋虽然不能确定珍昭容是不是这样的人,可在后宫那样的处境,爱上妃嫔无数的帝王,本身就是一场豪赌。
  他看着陛下的情绪不佳,并不继续将话题进行下去,反而温声说着:“皇兄可还记得臣弟为何一定要做个普通人吗?”
  “许多事,臣弟从前也不理解。”
  “可比起身份地位,臣弟更想好好爱她。所以许多不理解的,站在她的角度,日子久了,也就理解了。”
  沈璋笑得自然而明朗,似乎只是在同陛下说自己身的感悟:“如今这天下,女子势弱,从来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最珍贵的便是自己的一颗心。所以千般小心,万般踌躇,都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
  “臣弟从前不理解臣弟的妻子为何如此执拗,宁可闲云野鹤,孤苦一生也不入宫门王府半步,可后来明白以后,方觉自己浅薄。”
  沈璋的语气十分温和,娓娓道来,向他诉说自己从前的事。
  这些话却在沈淮的心中,再度掀起了轩然大波。
  他瞳孔不自然的扩大,突然想起初雪宴,和苏皎皎在梅林那晚。
  她被他禁锢在怀中动弹不得,脖颈是那么纤细,仿佛他用用力就会断在他的手中。
  可她的神色却坚韧不屈,冷冷同他说,为什么哪怕他说了以后自称为我,她也从来都不改口。
  同他说他有数十个妃嫔,她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说男人最贪慕新鲜感,对他而言,美丽从不稀缺。
  说她输不起,不想拿着她的一颗心压在一个坐拥三宫六院的皇帝身上。
  说她从头到尾不过是想过得好一点,没有心情想那些风花雪月——
  她所求是那么简单,仅仅是在这个妃嫔无数的后宫站稳脚跟,无人敢欺。
  可正因他的后宫太满,才让这个微小的愿望变得如此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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