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退婚后全皇宫追悔莫及》作者:晏闲》第2/305页


  李豫于是下旨将人从傅家接到宫中抚养。
  ——所以啊,少女低头,凝视系在她腰带上的如意形白玉钥匙:这桩亲,本不是她傅簪缨上赶着的,为何上一世自己总是谨小慎微,总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所以配不上李景焕呢?
  那只金绣香囊,便是她想赶在及笄前,不惜熬红一双眼睛,也要一针针缝入自己的心意,送给景焕哥哥作礼物的。
  可着建康城去打听,谁家女郎成人礼,反倒煞费心意地送别人礼
  物?
  然前世的她,自幼由皇后亲自教导,宫中傅姆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教她夫为妻纲、女子顺德的道理;又总说,将来太子便是她唯一的依靠,她要好生爱敬,凡事当以太子为先,以皇室为先。
  孩童最是如白纸。
  听得多了,这些形形色色的话便一层层,一叠叠,涂满簪缨的心。
  李景焕却真对得起她,在她的及笄大礼上,与傅氏女在筵席的假山后互诉衷肠,被她撞破。
  而那个容貌楚楚名叫傅妆雪的姑娘,簪缨上一次见她,大兄还告诉她说,这是傅家远房的亲戚,不过是来上京探亲的。
  什么远房亲,直至那日簪缨方知,原来傅妆雪是大伯父当年在边关与一胡女相好,留下的私生女。
  大兄傅则安是傅家的长房长孙,那女子,便是大兄同父异母的亲妹子。
  他们早就知道傅妆雪的真实身份,只将她一个蒙在鼓里。说来好笑,难不成她是跋扈的性子,会欺负一个同宗的孤女么?
  最信任的大兄,明知自己与太子有婚约,还帮着太子与傅妆雪暗自来往;而她最依赖的“母后”,原来也早有察觉,却听之任之。
  至于她满心倾慕的李景焕……
  “阿缨你一向心思细,孤只不想你误会,错怪了阿雪!……你只放心罢,无论如何,你都会是孤的正妻。”
  面对她的追问,李景焕只如此解释了一句。
  可说这话的时候,簪缨的胳膊已在那场火灾中废了。
  那是在她撞破太子与傅妆雪之事后,多年的教养使然,为顾太子颜面,她没有在及笄宴上当着诸多宾客的面捅破,反而忍下满心委屈替李景焕遮掩。
  李景焕承诺会给她一个交代。
  簪缨以为他所谓的交代,是与傅妆雪了断个干净,不想等来等去,等到的却是傅妆雪入宫来找自己。
  是傅则安带她入的宫禁。
  当时簪缨人在西苑的金匮书阁,听见向来气度沉稳的大兄几乎用上恳求的口吻道:“阿缨,望你给阿雪一个解释的机会。”
  “阿雪这些年……活得不易,你久居宫闱,不知一江之外的北朝胡尘蔽日,征伐无绝,从北至南流亡这一路,饥殍漫野,她是九死一生才回来的……阿缨,阿雪人小不懂事,你做阿姊的多担待些,可好?”
  是不容易,门一关,傅妆雪便开始声泪俱下地诉说身世苦楚,多年不易,求她原谅。
  簪缨心里堵得难受,冷着脸绕过书架走开。偏傅妆雪不识眼色,亦步亦趋地跟上来。
  那场火究竟是怎么起的,簪缨至今都想不明白。
  只记得在傅妆雪的泣声中,簪缨隐约闻到一点焦味,当时心烦之下也未警觉,还是其后傅妆雪惊呼一声,那时二人身后的火势已然大了。
  屋中三壁皆堆积着绢书竹简,只需一点火星,烧起来的速度简直难以想象。外头的傅则安察觉动静,第一时间冲进书阁,见傅妆雪吓得腿软难行,看了簪缨一眼,果断地抱起傅妆雪奔出火场。
  那一眼,让簪缨寒彻心扉。
  她也想跑,可火势实在太大了,阻住了阁门,幸而这时,她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外命令:“快救人!”
  是太子。
  簪缨在恐惧中燃起希望。
  而后,她眼睁睁看着,赶来的太子亲卫接应到书阁门口,就势护着傅则安兄妹离开。
  火舌滚滚的木梁在傅簪缨模糊的视线里轰然砸落。
  她下意识举臂护头,等侍卫再一次进来救人时,她的右臂已经被烧烂一片。
  被烧焦一段头发的傅妆雪软倒在大兄怀中,惊慌失措地看着她。
  “阿缨,对不起。”
  后来,大兄伏在她病榻
  前,面含惭色地解释:“兄长以为、太子殿下与你有总角之谊,殿下的亲兵定然会首先顾着你,那么我去救阿雪,你们两个便都能安然无恙……”
  李景焕的解释则是:他以为傅则安与簪缨之间有十余年手足亲情,阿雪是后找回的,危急时刻,傅则安定然先向着多年的妹妹,他怕阿雪落单,故尔下令先救阿雪。
  何其讽刺。
  因为二人都觉得她的份量应当是极重的,遇到危险总有人保护她,所以,不约而同忽略了她。
  可前世的簪缨面嫩心软,又无主张,迷途不悔地说服自己信了这个解释。
  当医丞诊断她的右臂烧伤过剧,只能截肢保命时,她心中只有一念:
  成了残废,景焕哥哥就不再要我了。
  她生而为人十五年,只为追逐一道身影,而十五年的冀望即将毁于一旦,这比焚穿她的心更令她害怕无助。
  “除了截肢,还有一法,便是每隔数日割一回腐肉。”
  那医丞官面对小女君苦苦的哀求,面露不忍:“望小娘子三思,小娘子臂上的烧伤面过大,此法治标不治本,不过徒增痛苦而已。”
  她被猪油蒙了心。
  宁肯忍受无尽的痛苦,也不敢断臂保命。
  期间,皇后娘娘每日将最好的补品送到簪缨的寝殿,劝解她放宽心,说她眼下已经及笄成年,待养好伤,太子妃之位非她莫属。而后取走了簪缨佩在身上的财库玉钥,以示不忘前约。
  李景焕也来看过她几次,看着她被纱布包裹的小臂,神容怜惜,欲言又止。
  后来似是不忍见她受苦,渐渐也不来了。
  再后来,她胳膊上的烧伤除了剜去越来越多的烂肉,深可见白骨,并不见好转。又因当时在火场耽搁太久,烟尘伤了肺,开始咳。
  宫人窃窃议论,傅女娘恐是得了痨病。
  不久皇后便下令,将她移到北苑的萝芷殿休养。
  那一年的深秋,异常阴冷。
  一座荒芜冷殿,伴着山鬼寒鸮。
  没有人来看她,只有太医丞每隔七日来一回,为她割除臂上腐肉。
  皮肉连着筋,筋下埋着骨。
  血肉分离的声音,敌不过秋风怒号。
  自此后的两年时间,傅簪缨幽居在萝芷殿苟延残喘。
  两年后,李豫驾崩,李景焕登庸称帝。
  她这个做了十五年的“准太子妃”,没封妃,更没封后,下不了床,出不得屋,被宫人唤声“女君”,便像是天大的抬举。
  倒听说傅妆雪封了贵妃。
  簪缨的身子骨却是不成了。
  她醒悟得太晚,无力回天,弥留之际只希望外祖和母亲留下的财库,能用在造福黎民百姓的正途上。否则她就算死,也无面目见先人。
  谁知造化仿佛专与她作对,听闻李景焕登基后锐意太甚,力图灭门阀,收兵权,结果世家纷纷反叛,各地流民帅趁乱起义称王。
  最终一个所谓的新安王横空出世,率控弦之士二十万直下建康,火烧朱雀桥,踞南城门兵临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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