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乱终弃剑修后他黑化了》作者:猫猫调查员》第184/206页
现在她已经能认出刚刚在手术室门口走来走去的眼熟男人就是自己父亲了。毕竟对方已经死去多年,陈邻对他印象模糊倒也情有可原。
万识月旁若无人进入手术室,手术室里消毒水和血液的气味混杂,原本围绕在手术台上动作的人全部都凝固了动作。她走到产妇面前,抬手从自己袖子里取出一团缠绕的金色线团,那线团上甚至还沾着些许血迹,斑驳刺眼。
万识月低声念咒,灵力包裹住那团蓬乱的线,飞快没入孕妇鼓胀的肚子里。她盯着孕妇的肚子,低声:“你本该于此难中夭折,如今我将天劫的生命线借你一段,此后万般坎坷磨难,皆为你命中注定——你生身父母亦同意此举,故而因果不在我。”
金色线团残留的光芒蒙蒙散开,陈邻隐约在那光芒中看见一个浑身血污,奄奄一息的小孩。对方仰面倒在废墟上,手心到手腕的部分被切割得血肉模糊,唯独那双赤金色眼瞳,仍旧冷漠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注视着她。
陈邻在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注视中,猛地惊醒。她醒来后才发现自己倒在床上睡着了,睡觉倒也没有缓解她的疲惫,反而整个人都变得更累了。
她翻了个身躺在床上,呆呆望着天花板上的纹路,脑子里却不断回想自己刚刚所做的那个古怪梦境。如果是在平时,陈邻早就将这个梦当做是怪力乱神转头忘记了,但她前两天才经历过自杀,并在自杀时看见了那个奇怪的和尚。
陈邻不自觉抬手捂住自己心口,隔着单薄的一层骨肉,能感觉到快得有些不健康的心率,那颗心脏正在努力运作着,飞快的将血液泵入她的四肢百骸,维持着她的生命。
但在她的心脏里面,真的有那一枚小小的种子吗?
*
久远的,因为魂魄残缺而跟着一直被遗忘的记忆,在此时此刻全部涌了上来。
陈邻不得不抱住自己的脑袋发出痛呼声,眼泪先与一切意识落下来,啪嗒啪嗒坠在地面。而做完这一切的沈春岁只是收回手,安静的垂眼望着她。
万识月,被改写得乱七八糟的命运,她和徐存湛互相纠缠的命运——全都在此刻有了答案。
她当然会是徐存湛的因果,就连她的命都是续在徐存湛身上的。
“天劫生来便没有情窍,在这个世界不可能找到天劫的因果。天机门那妇人倒是聪明,打开了三千大罗盘,在其他世界寻找合适的孩子——为了不被因果反噬,她不得不寻找一些命中注定要夭折的孩子。”
沈春岁歪着脑袋,脸上浮出一丝微笑,“她很聪明,因为这样做得到的因果反噬就会少些。比较蠢的,比如我的父亲,他亲手抽出了天劫的生命线,又将他养大,所以被因果所累,两眼生生烂掉,修为至今未曾再有半分进步,就连青春体面的外貌,都无法再用灵力维持,只能日渐老去。”
“我的师弟倒是运气不错,有个愿意为他承担因果的道侣。只是他十年如一日的毫无长进,只想粉饰表面的太平,觉得只要他努力了,时间就还可以维持在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时候,天真得有些可爱了。”
“至于你心脏里的金线莲……”
“那也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啊,陈邻。”他往陈邻面前凑了凑,仰起脸看着陈邻,轻声,“潜潭和那些人都不一样,他嘴上说着要帮他们,但我看出来了,他想帮的是天劫。”
“他想帮天劫,但又可怜你,所以给了你金线莲。”
“你看,多假惺惺的和尚。”
陈邻伸手在自己脸上胡乱擦了两把,眼泪湿漉漉碾碎在掌心。她本意并不想哭,却根本止不住自己生理性的眼泪一直往下掉,眼眶泛红,喉咙里好似堵着一块湿透的棉花。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救活我。”咬着后槽牙断断续续的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陈邻甚至分不清自己问出这个问题时,到底是期望自己被救活过,还是没有被救活。
沈春岁:“还不明白吗?他们需要人为的给天劫制造一个因果,然后让这个因果来结束天劫,这样他们就可以继续苟活在这个世上。”
“而因果的死活,因果活得好不好,是否幸福,他们并不在意,就像人用匕首割开猎物喉咙的时候,不会在意匕首在剑炉里被淬炼时痛不痛苦,想不想成为一把刀一样。”
“因果对他们而言,只不过是一个好用的工具而已。”
“那你呢?”陈邻抬起泛红的眼,望向沈春岁,“你帮我修复魂魄,找回记忆,把真相都告诉我,你又想怎么用这个工具?”
“我什么都不想。”沈春岁歪着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第124章
“因为只有祭品被蒙在鼓里的话,就太可怜了。我也过得很可怜,所以见不得他们高兴——要把他们最想掩藏的真相全部扯出来,我才会心情好一点。”
沈春岁笑容灿烂,笑容灿烂得过了头,反而显得有几分不正常,挂在他脸上,透出点违和的僵硬感,“接下来恢复了记忆的你想做什么,想怎么做,我都不会干涉。”
陈邻:“……你不是沈春岁。”
沈春岁眨了眨眼,歪着脑袋露出笑容。他不说话,陈邻却莫名的想到了一个人:淡红色雾气,擅长修复魂魄,能知道万识月和沈潮生一切所作所为的人……
“你是,沈德秋?”陈邻试探着问出口。
沈春岁没回答她,只是挥一挥手,原本高大的骨架萎缩回去。当衣袖拂过他面容时,他那张脸又变成了‘天枢’的脸。至于真正的天枢此刻身在何处——
陈邻心想真正的天枢只怕凶多吉少。
来到这个世界快小半年,她已经摸清楚了这个世界一些残酷的规律,不会再天真的猜测对方是不是只打晕了天枢。
变回天枢模样后,沈春岁打了个响指,原本覆盖整个小院的淡红色雾气钻回他的身体里。在淡红色雾气退去的瞬间,沈春岁的表情又完全变回了原本天枢的表情。
陈邻微微张开唇正要说些什么,喉咙里骤然窜上痒意,于是尚未说出口的话全都变成了剧烈的咳嗽,同时五脏六肺都痉挛起来,抽痛自内往上爬,陈邻咳得肩膀大幅度乱颤,不得不扶住安乐椅把手,才能坐稳。
身体上的痛苦最终变成神经上的痛苦,她抓紧安乐椅扶手,苍白手背上青筋暴起,隔着一层单薄皮肤,颤颤乱跳。
好不容易平息了咳嗽,陈邻大口喘息,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顺着眉骨眼窝往下滑,缀在鼻尖。
她尝不出自己嘴巴里的味道,所以下意识低头去看自己掌心——这次倒是没有再咳出血来了。
天枢端起药碗放进陈邻摊开的手心,“陈姑娘,把药喝了吧。”
就连声音也和天枢完全一模一样。陈邻盯着面前天枢的脸,想到之前对方和她一起去见了万识月,但万识月好像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大徒弟是沈德秋冒名顶替的……话说回来,沈春岁的皮囊底下,真的是沈德秋吗?
刚才那片笼罩小院的红色雾气,或许是用来隔绝他人注视的。虽然还不知道万识月打算怎么做,但现在陈邻对自己的重要性有了很明确的认知。
既然对万识月等人来说,自己是如此重要的存在,她肯定也会在暗处盯着自己,以免横生变故。想来天枢也是顾虑到这点,所以在给自己修复魂魄之前,先用淡红色雾气隔绝了小院。
就是不知道这些雾气是否就是缺弊塔中的魔气。
陈邻接过药碗,仰头灌下去。
说来也怪,明明她的舌头连血腥味都尝不出来了,但这碗药进嘴之后的苦味,她却感觉得清清楚楚。味觉不太灵敏时尚且如此,如果味觉还没出事之前的话……简直不敢细想这碗药到底是什么味道。
天枢盯着陈邻把药喝完,随后从陈邻手中接过药碗,走进厨房里去收拾残局。陈邻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不管怎么看,都是天枢的背影,和沈春岁的模样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相像。
他从沈春岁变回天枢后,复又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不管陈邻试探性的和他说什么,他都不会搭话,只是尽职尽责站在陈邻旁边,充当一个人形监视器。
陈邻试探半天无果,在夜深后只好先自己回房间了。
房间也是提前被打扫好的,和陈邻一起转移过来的被子好端端的被叠放在床上。她躺上床,扯开被子裹在自己身上——虽然躺在了床上,陈邻却没有丝毫睡意。
她单手贴着自己心脏处,想着潜潭放进自己心脏里的金线莲。天枢说潜潭把金线莲给自己,是因为可怜自己,他还说潜潭要帮的人是天劫。
潜潭要帮天劫的话……最大的阻碍不就是自己吗?
毕竟她是天劫的因果,她存在天劫就有危险。只有她死了,或者干脆她不穿越过来,天劫才能平安……
陈邻想着事情,掌心却不期然摸到一样东西。她愣了愣,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是断红尘。
迦南山的镇山物之一,断红尘,据说是可以斩断因果线的刀。是别人送给徐存湛,徐存湛随手又扔给自己的东西。
夜色愈浓,到了后半夜,陈邻的房门被人敲响。她原本就没有睡着,只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放空,在听见敲门声的一瞬间她便坐了起来,起身去开门。
门外是万识月和天枢——敲门的人是天枢,见陈邻开门,她便退到一边,留万识月和陈邻面对面。陈邻抬眼看向万识月,万识月微笑:“我想这个时候陈姑娘喝了药,身体应该好些了,可以继续和我谈白天没谈完的事情了。”
陈邻沉默片刻,侧身让开一条路,万识月波澜不惊的进去。在她背对天枢时,满脸平静的天枢突然抬起头来,望向陈邻嘴角往外扯,露出一个僵硬但又由衷开心的笑。
那个笑容转瞬即逝,她立刻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乍一看甚至还让人感到几分惊悚。
陈邻顿时清楚了面前这个天枢仍旧是‘沈春岁’假扮,而万识月也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弟子已经被掉包。
屋内摆设简单,万识月径直寻了一张离自己最近的椅子坐下。她表面上还维持着镇定,其实心里却有一些焦急,从白天到晚上,万识月也不知道徐存湛什么时候能从缺弊塔里拿走定基石。
她掐了掐自己掌心,抬头微笑看向陈邻:“陈姑娘考虑得怎么样了?”
“只要你帮助我们封印天劫,不仅能拯救天下苍生——等这一切结束之后,我还会用三千大罗盘打开天路,送你回家。陈姑娘毕竟是异世之人,在我们这个世界也呆得很辛苦吧?目前掌握了三千大罗盘的,只有我天机门,也只有三千大罗盘,才开打开天路,去往世界之外的其他世界。”
陈邻垂眼,“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万识月颔首:“陈姑娘尽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