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一夜听春雨》作者:明月倾》第105/277页


  只是赵景是锦绣丛中长大的,要论礼节,谁也逮不到他的错处,连夫人们都没发现。
  但娴月是打眉眼官司的状元,赵景的偷瞄她如何发现不了,心中冷笑,只淡淡道:“娘,我也困了。”
  “你去卿云那休息一会儿吧,不是说有两间静室吗?”
  “银瓶,带三小姐去暖阁睡一会儿吧,可惜我这儿没预备床,只有个睡榻,不然两姐妹睡一块,等娄二奶奶扳回本来,等到天亮都使得。”赵夫人笑道。
  娴月带着桃染去休息了,她不喜欢檀香味,而且也娇气,上京路上,在船上她都睡不着,何况在别人家,不过是眯一会儿罢了。裹着锦被在睡榻上养了会神,叫桃染:“去问问娘,还要打多久,要不我们就先回去了。”
  桃染去了,留下阿珠在旁边给娴月按着腰,走出门来,这耳房僻静,外面是个回廊,垂着合欢树的伞盖,她刚走到后堂门口,正好赵景从后堂里面出来,后面小厮拿着个投壶。她行了礼道:“小侯爷”,就过去了。
  她也不太喜欢赵景,总觉得这小侯爷有点太“厉害”了,她和她家小姐一样,对于这些又精明又傲慢的年轻王孙很警惕,知道他们脾气大,心性狠,不会吃亏。倒是对小张大人那样忠厚纯良的偏爱一些。
  赵景带着小厮往二房走,走到合欢树下,脚步却慢下来,小厮不解,叫道:“爷?”
  赵景没说话,停了停,像是要继续走,却听见耳房里传来一声“嘶”的声音,显然是娴月的声音。
  她总是娇气的。
  正如赵修所说,她一举一动都是活色生香的,衬得别人跟木头人似的。赵修那家伙笨归笨,有时候倒也说得贴切。
  娴月被阿珠按着腰,正叫疼呢,听见有人进来的脚步声,只以为是桃染,道:“娘怎么说?到底回不回去啊?”
  “娄二奶奶刚赢了两把,只怕一时还舍不得走呢。”回答她的是个男子声音。
  娴月大惊,一回头瞟见是赵景,顿时脸色一沉。
  但她这样的性格,遇强则强,万万不肯露怯,仍然是一脸平静神色,横竖旁边有阿珠在,立刻坐起身来,好在是和着衣服睡的,只怕头发毛了。
  “我落了个东西在这间房,明天要用,所以赶着来拿,”赵景道:“失礼了。”
  娴月在心里冷笑,表面仍然不动声色,道:“说哪里话,姐夫要什么东西,拿了走就是了。”
  好个王孙公子,好个赵家的小侯爷,赵家这样的好教养,跟姐姐定了亲,妹妹在睡觉,他闯了进来。
  娴月已经提醒了一句“姐夫”,赵景却恍若未闻,仍然走近来。
  娴月已经坐起身来,警惕地往后面一避,脸上仍然不肯露出怯意来。
  赵景像是要从她睡榻边的矮桌上拿什么东西,但手却直接伸向娴月滑落在榻边的金钗。
  娴月直接挡住了他的手。
  “小侯爷什么意思?”她冷声道。
  赵景大概还当她是在调情,露出一个好整以暇的笑容来。
  娴月就有这样的急智,她袖子里正放着前些天和云姨一起做的一包胭脂,直接用手捏碎了,一抬袖子,淋漓的胭脂粉末洒了一蓬红雾出来,全洒在赵景的衣摆上,赵景不知道是什么,也吓了一跳,收回了手,拍打起衣服来。
  娴月立刻捡起金钗,握在手里,没有再戴,整个人往后退,半个身子都悬到了榻边。
  “阿珠,喊一声赵夫人,就说小侯爷有东西找不到,要她来帮忙找一下。”她冷声道。
  赵景见她这样翻脸,知道自己是会错了意,有点尴尬,但他们这些王孙公子,什么风流事都是经过的,所以只是掩饰地笑笑,从桌上顺手拿起一个摆设的小瓷兔,道:“找到了,原来在这里。”
  娴月心中冷笑,表面仍然陪他演戏,道:“找到了就好,毕竟还不是真姐夫,相处不便,小侯爷请出去吧。”
  世上男子就有这样自大,觉得别人一举一动都是看中了他。
  刚才娴月是避让他才来睡觉,他反而把这当成了信号,急着来赴约会来了,真是让人觉得讽刺又好笑。
  “冒犯小姐了。”
  赵景不咸不淡地说了句,讪讪离去了,看他衣服上一片胭脂,显然是要回房换衣服去了,还不敢让人知道是怎么弄上的,也算是碰了一鼻子灰去了。
  桃染已经问话回来,没想到又跟赵景打个照面,本来见他似乎从自家小姐睡的耳房出来,先有三分警惕,狐疑地看着他,等到擦身而过的时候,虽然暗处看不清胭脂,但一闻见熟悉的香味,立刻就猜到了七八分。
  她快步走到房内,见娴月已经起身,正在穿鞋,问道:“小姐,赵景闯进来了?”
  “他发癔症呢,定了卿云,还想和我有点什么,被我泼了一身胭脂走了。”娴月冷冷地道。
  “呸,真是个混蛋。”桃染啐了一口,在榻边坐下,焦急地道:“那我们快告诉大小姐吧。”
  娴月也受了点惊吓,心这时候才定下来,脸色冷得像冰。
  “犯不着。”她道。
  桃染有点惊讶,自家小姐和大小姐三小姐的姐妹情谊,她心里是有数的,二奶奶大概还以为是她偏心得好,其实当初元宵节赵景的事,自家小姐悄无声息就让了,说过什么没有?
  怎么小姐这次不为大小姐尽心尽力了呢?
  娴月显然也知道她的疑惑,笑了。
  赵夫人说她一举一动都透着聪明劲,那是好听的说法。
  其实她笑的时候大都带着点凉薄劲,让人莫名自惭形秽,就连刚才赵景这样越轨,她只是个十七岁的闺阁少女,这样不利的场面,仍然丝毫不见慌乱。冷冷一笑,连赵景都无从下手。
  但这次她的笑却带着点伤心的意味,像是有点自嘲,又像是早就看透了人性。
  “这事难说清楚,说调戏算不上,他要说是误闯进来的呢?
  一没人证二没物证,就是闹开了,也是我们吃亏,也许被反咬一口说我勾引呢。
  卿云也是聪明人,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赵景是什么样的人,她想知道,自然会知道,蛛丝马迹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不想知道,你说到面前也没用,还当我们是嫉妒呢?赵家的婚事多重要,娘还指着这个出人头地呢。
  知道了又怎么样,又不可能和赵家怎么样,最多像上次一样,说赵景两句罢了,我们不是枉做恶人?以后何以自处?柳子婵的教训还不够惨?
  横竖婚事还有大半年呢,卿云不可能看不透赵景的品行,她要是来问,我自然和盘托出。
  她要是不问,愿意自欺欺人忍下去,那我也知道了。
  都是聪明人,何必挑明了说,让大家都没了退路。”
  娴月这一番话,实在说得桃染如醍醐灌顶,心悦诚服。
  “还是小姐想得透彻,又保全了自己,又不误了大小姐的终身。”
  她称赞道,但不知为什么,心里忽然闪过诛心的一念。
  大小姐虽然不是凡事快人一步的急智,但有大智慧,再复杂的事,她慢慢也琢磨过来了。赵景对自家小姐的觊觎,她是真完全不知情?还是知道了假装不知道呢?
  再诛心一点说,就算大小姐不知道,二奶奶总归是清楚的,却始终无动于衷,还怕二小姐碍了大小姐的路,元宵节还那样……桃染在自己家里比哥哥还受疼爱,实在难以想象,难道做娘亲的人,真的可以偏心到这程度吗?
  自家小姐这样心灰意冷,是不是也因为家中实在没有温情可以留恋呢。
  桃染这样想着,不由得更加心疼起自家小姐来。好在她这念头一起,温情的人就来了。
  外面响起脚步声,踢踢踏踏的,挨间叫着娴月名字,不是凌霜是谁。
  娴月立刻警告地看了阿珠和桃染一眼,低声警告道:“今日的事,不许让凌霜知道。要是漏出一个字来,你们可等着。”
  桃染也是七窍玲珑,哪有不懂的,但她心下犹豫,道:“可是……”
  “凌霜为梅姐姐都能打徐亨一顿,要知道这事,不闹得天翻地覆才怪,你还嫌她名声不够坏?你要她打死赵景,让卿云守望门寡去?娘现在也正在兴头上,”娴月再度低声警告:“我的事我自有办法,桃染你敢拿凌霜当枪使,我可饶不了你。”
  她警告完丫鬟,见凌霜声音近了,收起神色,露出一脸若无其事来。
  “气死我了。”
  凌霜找了两间屋子才找了过来,一进门就嚷道:“你怎么还在这睡觉,走吧,都多晚了,咱们回家去,你在外面又睡不惯,明天又要说腰酸背痛了。”
  娴月一见她就笑了,道:“你气什么气成这样?”
  “回去路上说。”
  “好啊,原来嚷着回去不是关心我,是为了路上好说话是吧?”娴月立刻开始说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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