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一夜听春雨》作者:明月倾》第178/277页


  她待娴月怎么样你是知道的,怎么可能让娴月为了她牺牲自己?听到这事,难道还有不闹的?”
  云夫人和桃染尽管说话,娴月只是抿紧了唇,一言不发,也不说罚桃染,也不让桃染起来。过了半晌,才道:“所以是卿云在老太妃面前驳倒了凌霜,得了老太妃的欢心?”
  “什么驳倒了,差得远呢,不过是老太妃就坡下驴罢了。”云夫人笑道:“要我说,凌霜那番话,就没人驳得倒的,事实怎么驳倒呢?卿云也不过是为了你家减少点损失罢了。”
  娴月只冷笑了一下,并未说话。
  “你家近来事多,凶险得很,你这几天还是去我那边吧,横竖比这边清净点。”云夫人看了一眼那边,道:“你看,荀文绮和文郡主还有一番话说呢,你娘也是不容易,老太太今日从天上掉地下,只怕还要给她脸色看呢。”
  “要是三房因为这个又翻身,就糟糕了。”桃染担忧地道:“都是我的错,害了三小姐。”
  “放心,你谁也害不了,年轻人才觉得一句话能害了谁呢,其实一切早都注定了,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没用,都放宽心,好好看戏吧。”云夫人劝慰道。
  那边娄二奶奶的处境确实不太好,她看老太君们都纷纷告辞了,作为媳妇,也过去搀扶娄老太君,谁知道娄老太君直接没接她的手,冷冷道:“我没那么大福气。
  二奶奶连秦家的婚事都不看在眼里,我这样的糟老婆子,怎么敢让二奶奶扶我呢?”
  娄老太君虽然严厉,但不常说刻薄话,这样说话,可见是气坏了,娄二奶奶碰了一鼻子灰,心中本就沉痛,更加委屈,眼睛都不由得有点红了,顾忌在外面,婆媳不合让人看笑话,还是强忍着道:“老祖宗说哪里话,我何尝不想诸事齐备呢,但各人有各人的脾气,凌霜性格刚强,又刚病了一场,我也不敢和她来硬的,咱们只好慢慢来罢了。”
  她说病了一场,是提醒娄老太君,她之前关祠堂,差点没把凌霜弄死了,那时候又哪想到凌霜会有秦家的亲事呢。
  也是怕娄老太君再想来硬的,强行做成和秦家的婚事之类的。
  好在娄老太君身边的大丫鬟锦绣是明事理的,也帮着劝道:“老祖宗,您不是常教我,越是艰难,越是要自家团结,二奶奶也尽力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好事多磨,郡主娘娘还没说什么呢,咱们回去和二奶奶好好筹谋一番,也许有转机呢。”
  娄老太君这才哼了一声,把手给了娄二奶奶,由她扶着,走到中庭里准备上轿。
  谁知道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世上有的是准备趁机落井下石的人,娄老太君这边准备上轿,那边文郡主也在上轿,带着荀郡主,娄老太君守礼,自然要称一句郡主娘娘的,却听见文郡主道:“哼,你还好意思和我打招呼,你家养的好孙女,疯言疯语,冲犯了太妃娘娘不说,还连累我家文绮,要是文绮因为这事名声受损,你只等着我吧!”
  她说完,甩帘子上了轿子,身边的嬷嬷侍女个个都是趾高气昂的模样,轿子更是华丽得不得了,故意别着娄家的轿子上了路,把娄家的轿夫都挤得一个趔趄,荀文绮后面在上轿,更是笑道:“我就说狐狸精迟早要现原形吧,现在马脚藏不住咯,京城人都知道娄家出了个疯子咯!”
  娄老太君气得脸色发白,直接摔开了娄二奶奶的手,上了轿子,娄二奶奶好强,朝着文郡主的轿子道:“郡主娘娘说话,我不敢反驳,不过论理,好像是荀小姐先引起我家凌霜的话头的吧,俗话说,山不改,水长流,通天大道也是人走出来的,咱们只等着看吧。”
  文郡主向来骄横,哪里会跟她一个晚辈对嘴,外面扶轿的嬷嬷立刻就训斥道:“大胆,敢冒犯郡主娘娘。这就是你娄家的家教?”
  要是和秦家的婚事没毁掉,自家的亲家也是郡主娘娘,哪里会受这样的闲气?娄老太君心中沉痛,呵斥道:“凝玉,少说两句吧。”
  娄二奶奶没想到娄老太君这样忌惮文郡主,当着众人面不好忤逆长辈,只得忍了这口恶气,退了下去。
  送走了娄老太君,她这才返回厅堂里,找起凌霜来。
  客人多半散了,厅堂里也是茶酒阑珊,她走过穿厅,看见薛女官正带着丫鬟们清点茶具,抬眼和自己打了个照面,就把眼睛别开了。
  娄二奶奶想到自己问她虎尾席的时候,何等意气风发,简直把这当成了自己家了。
  转眼就是物是人非,实在是又羞又愧,又是心酸,黄娘子跟在她身后,也觉察到了她的心灰意冷,连忙搀着她,叫了什“夫人”,低声道“夫人别灰心,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先别说秦家还没落空,就算秦家这里落了空,但二小姐那还有一位呢。”
  她一句话提醒了娄二奶奶,要贺云章真是把那封信都给了娴月了,这是何等的情意,贺云章虽然比秦贺两家略逊一筹,但胜在有实权,正得宠,秦贺两家所谓的基业,不也是当年做重臣攒下来的吗?假以时日,小贺只怕还要胜过大贺呢。
  娄二奶奶之所以厉害,除了精明强干之外,心性顽强也是一项,做生意的人,谁没经过几场风雨,遇上大水大涝,水匪路霸,整船货连人一起丢了的都有呢,铺子里起火,烧得红焰连天,血本无归,还得赔偿邻家铺子,这都是经过的事,哪能遇到点挫折,就从此颓了呢。
  所以她带着黄娘子,去小阁子里理了理妆,重新抿了抿头发,又出来了。
  “小红,你带着如意,去把凌霜找回来,别让她又闯祸了,宴席不去就算了,怎么大晚上还没个人影,像话吗?
  阿菱,你去把二小姐带到我们家的小阁子里休息,喝酒后最忌吹风的,厅堂里夜风大,让她不要在那待着了。
  把卿云也给我带过去,别让她整天在那伺候崔老太君了,明天还要去景家的洗儿宴呢,让她早点在那休息,等我去会一会郡主娘娘,再带她们一起回去。”
  她三下五除二,把手下的人都分派清楚,自己则是带着黄娘子,去会一会清河郡主了。
  今日的事,要论对不起,最对不起的就是清河郡主,人家情深义重,听说秦翊和凌霜有私,立刻照顾小姐名声,要说法,要定亲,样样应允,又为了给凌霜撑面子,强揽过荼蘼宴来,办了个芍药宴,三天戏酒奢侈,费了多少人力物力,银子花得如同淌水一般,就是为了让京中看看秦家的态度。
  连老太妃都赏脸,文郡主,姚夫人,这些素日看不起娄家的,也不得不忍气吞声,笑脸相迎。
  这已经足够对得起娄家了。
  谁知道凌霜这样烈性,当着众人面这样闹开了,说的那些话,像什么样子,虽然私底下在自己家里也说过这些话,但自家人能容忍,秦家是她未来夫家,如何容忍?
  还是当着清河郡主的面,什么话都说了,别说清河郡主是长辈,是未来婆婆,容不下这样标新立异的媳妇,就是她那段话里影射的夫人们,本身就有清河郡主一份。
  身份尊贵,就算有无上的美貌,端正温柔,只要那个男人不中意你,就全然无用,人生的喜怒全取决于嫁的那个男人。这些话,简直是句句往清河郡主心里扎了。
  要说起来,其实娄二奶奶是有点心虚的——这话多少有点像她的口吻,凌霜的倔脾气,真说起来,其实是像她,只是娄二奶奶如今人到中年,有些事渐渐圆滑了。
  年轻时和凌霜是一样的,最受不了不公平,凡事都要问一句凭什么,世人说规矩如此,约定俗成,她们是绝不会接受的,就要刨根问底,天都捅出个窟窿。
  和清河郡主会面后,娄二奶奶自己私下大概也议论过秦翊的父亲没眼光,没福气,辜负了这样的好妻子。
  也怪她,平生最好打抱不平,所以言语间难免带出来,教坏了凌霜。
  薛女官之所以对她骤然冷淡下来,估计也有这原因,怪凌霜讲话不注意,伤触了清河郡主。
  娄二奶奶思前想后,还是进了主家的偏厅里,清河郡主已经送完了贵客,寻常客人可以让身边女官或者亲家太太帮着送客了——要是凌霜不闹那么一场,今天代她送客的也就是娄二奶奶了,京中规矩,一家办宴席,最亲近的几家亲眷太太都会帮着照料,如今木已成舟,帮着送客的就成了云夫人了。
  还有宫里的嬷嬷和清河郡主娘家的一位程七奶奶。
  娄二奶奶进来,见了这架势就有点尴尬。好在有云夫人帮着打圆场,起身道:“娄二奶奶来了。”
  可见娴月平素和她结交也是真情意,侯府夫人起身让自己,只为了给自己台阶下。
  娄二奶奶心中惭愧,好在清河郡主身边的女官也道:“郡主,二奶奶来了。”
  清河郡主神色淡淡的,那程奶奶也坐着不动,娄二奶奶硬着头皮,笑道:“叨扰了郡主娘娘大半天,我也得回家了,特来跟郡主娘娘告辞……”
  “客气了。”清河郡主淡淡道。
  娄二奶奶有心和清河郡主私下说两句,至少好好道个歉,挽回一些,但程七奶奶很像是为清河郡主不平的样子,气哼哼的,也不和娄二奶奶见礼,还故意找林女官说话,饶是娄二奶奶向来手腕灵活,也有点犯难。
  见清河郡主满脸倦意,也知道耽误下去时机只会更不好,横竖今天这回脸是丢尽了,所以把心一横,过去赔笑道:“论理不该这时候再让郡主娘娘烦心,但今日凌霜冲撞了郡主,我心中实在不安,这丫头原是席上误饮了酒,又听说我给她说定了亲事,所以有些脾气,才讲出那番话来的。
  郡主娘娘有所不知,凌霜在我家中,原本是当做顶门立户的女儿教养的,性情比一般人家的男子还刚强些,今日这场冲突,是我失教了,给郡主娘娘赔礼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这时候还在替凌霜描补,给凌霜和秦家的亲事留余地。
  清和郡主倒不是什么跋扈的性格,听了便有些动容,淡淡道:“二奶奶多礼了,小孩子家,有口无心,难免的。”
  “虽说是小孩子家,但也不小了,那番话真是疯得可笑,也是郡主仁慈,不是我说,女儿教成这样,二奶奶多少是有点责任的。”一边的程七奶奶立刻道。
  娄二奶奶知道她是清河郡主的娘家人,说话举足轻重,果然清河郡主就皱眉道:“七嫂。”是有制止的意思。
  但程七奶奶哪里会停下来,在她看来,商家女嫁侯府,已经是高攀,娄凌霜还这样不知足,可见这门亲事是定错了,索性道:“郡主叫我我也要说,好在这门亲事还没说准,趁今天娄二奶奶也在,咱们说开了,从前的话都算了,娄凌霜疯成这样子,怎么当侯府夫人?秦侯爷是什么样的人物,配这么个疯子?郡主娘娘也为他的终身考虑考虑。”
  娄二奶奶知道程家自有女儿,大概也打着亲上加亲的主意,本来顾忌程七奶奶是侯府的亲眷,对她客气,听了她这话,是在挑拨郡主退婚,立刻神色一冷。
  她心中起了敌意,脸上却笑得更甜,朝着程七奶奶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有句话我也得大胆说一句,秦侯爷不是寻常男子,我家凌霜自然也不是寻常女子,她要不是有些不同俗流的见识,也不会和秦侯爷能说到一块了。只是世上的事难得‘刚刚好’,有时候失了态,惊世骇俗,也是难免的。
  神仙都有失脚的时候,况且年轻人,难免遇上情急发怒的时候,只是今天撞上了。
  程七奶奶也有年轻过,难道年轻时一句错话没说过,一句错事没做过?
  凌霜心思纯良,只是过于刚强了点,程七奶奶也是自家亲眷,只当是看自家的女孩子,体谅慈爱些吧。”
  她一张嘴比刀还利,能言巧辩,句句柔中带刚,把程七奶奶说了个无话可回,顿时脸色通红,怒道:“凭你怎么辩,你当郡主娘娘是泥菩萨,随你捏的?
  你女儿当着老太妃的面说出那些话来,还想挽回不成?
  就是郡主娘娘容得下她,宫里面,官家面前,怎么交代?”
  “郡主娘娘能不能容下她,是看郡主娘娘的度量,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凌霜又不是要进程家,七奶奶这样着急干什么?”
  娄二奶奶看出清河郡主并没有十分厌恶凌霜,索性和程七奶奶硬顶了一句。
  “你!你放肆!”程七奶奶顿时发怒。刚要说话,却听见娄二奶奶又转脸笑道:“七奶奶,你看,你是面过圣的命妇,这样好的修养,被我硬顶几句尚且生气。
  我家凌霜不过十六岁的小人儿,城府差点也是寻常事,你是慈爱长辈,只当给我面子,宽容她点罢了。”
  她这手实在漂亮,以退为进,倒把要发火的程七奶奶弄懵了,云夫人见了,都有点英雄惺惺相惜的感觉,娄二奶奶虽然是个俗人,倒也确实有点手段。又看在娴月的面子上,所以笑着打圆场道:“七奶奶,瞧你,上了娄二奶奶的当了,她那是故意惹你生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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