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一夜听春雨》作者:明月倾》第22/277页


  “冯云起哪。
  这你都不知道,不过冯云起也不咋出色,他有点笨,而且怕他娘,耳根子软,不是什么好目标。京中出色的主要是四王孙。
  你元宵节都见过的,有人排了个金龟婿的榜,他们四个是前四名。”
  “前四名,谁评的?”凌霜并不买账。
  “我评的。”娴月理直气壮。
  凌霜被她逗笑了。
  今天不用出门,不用急着起床。
  卿云去老太君那请安去了,这样的日子,她肯定是一整天都陪着老太太的,如意和桃染在外面晒着太阳做些针线,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在。
  暖阁里地龙烧得火热,熏笼里焙着忘忧香,几案上供着香橼果品,暖香满室。
  娴月只穿一件银红小袄,趴在床上,杭绸被面是水一样的湖绿色,绣着大朵荷花,她整个人像江南的采莲女一样,窈窕可爱。
  “来,姐姐今天有空,给你细讲讲天下大势。”
  娴月拿出她的锦匣来,往被面上一摆,讲给凌霜听:“如今京中适龄的世家子弟约莫有四五十家,刨去一些家风不正的,子弟实在没出息的,好嫖的,好赌的,家里早有宠妾生了庶子的,或者家中长辈无德,虐待过媳妇的,剩下的有人样的,也不过二三十家,从家世、人品、人才相貌上排,真正能入眼的也就十来个人,其中的佼佼者就是这四位,你可别不当回事,你家竹中君还排不进前四名呢。
  再说了,这里面可有荀郡主和玉珠碧珠求之不得的如意郎君呢。”
  “哦?”凌霜故意逗她玩,放下书认真道:“那我可要听听先生的高见了。今日正好青梅煮酒,听我家娴月论天下英雄。”
  娴月见她肯听,立刻爬了起来,盘腿坐着,如同诸葛亮隆中对一样,拿了张雪浪纸,以描眉的笔写字,给凌霜认真分析起来。
  “你看,宗室我们不谈,那不是我们这种人家可以企及的,京中没有外姓王,本朝没有国公,世袭侯府就是顶了,京中侯府中只有三家可以谈一谈的,就是秦贺赵三家,统称四王孙,你知道为什么秦家放在最前面吗?”
  “愿闻其详。”凌霜知道她是要卖关子的意思。
  “京中这一批侯府,都是先皇征南蛮的时候封的,像赵家的富平,贺家的安远侯,都是军功封侯,但秦家却不一样,秦家的文远侯是开国时封的老侯府了,底蕴深不说,你知道秦翊的母亲是谁吗?
  京中出身最好的两个郡主,文郡主嫁在贺家,清河郡主就嫁在秦家,秦翊是清河郡主的嫡出独子,已经袭了侯位,身份别提多尊贵了。
  秦翊的性格也有些古怪,连妾室也没有,二十岁了还没订婚呢。”
  “不是说性情古怪的不要吗?”凌霜故意打岔。
  “你知道什么?
  秦家当年内宅不宁,妻妾相争,夫妻离心,老侯爷早逝,清河郡主从此常年礼佛,所以把秦翊的性格弄怪了,不然血气方刚的年纪,为什么不纳妾呢。”
  娴月一脸平静地说着娄二奶奶听了会立即训斥她的话,把纸上的名字当做棋子来玩:“秦翊后面就是贺南祯,就是云夫人的继子,他人才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当年险些点做探花,父亲早逝,继母就是云夫人,是很好相处的性格,可惜他少年浪荡,常年在秦楼楚馆里厮混,还没有收心娶妻。”
  “这就不行了,不是说好赌好嫖的不算吗?”凌霜嫌弃得很。
  “他倒不算好嫖,只是常年包着个清倌人,说是好音律,爱歌舞,风流浪荡。
  京中就这风气,女孩子们都学管家,学做名门淑女,王孙子弟都往教坊里找红颜知己去了。
  他和秦翊两个人是好友,打马狩猎,都是一起的。
  家世相当,性情相投,从小出入宫苑,老太后在的时候,都把他们当自家子弟呢。两人都是京中有名的王孙子弟。
  你记得元宵节他们俩是站一起的,对吧,这份交情也增添了各自的身价……”娴月朝凌霜神神秘秘地道:“据说荀文绮的心上人就是贺南祯呢。”
  “荀郡主?”凌霜问。
  “她算个什么郡主,正经封地封号都没有,秦翊舅舅家的表妹才是正经平城郡主呢,听说秦翊母亲想让他们表兄妹订婚,不知道为什么没成。
  也有说荀郡主看中的是秦翊的,不过我还是觉得是贺南祯。”
  娴月一说起这些事来,整个如数家珍,凌霜根本不用认真听,只时不时接一句话,她就能兴致勃勃说下去。
  “为什么呢?”凌霜道。
  “你傻呀,荀文绮跋扈又浅薄,肯定是贺南祯这种惊才绝艳她觉得有面子啊,而且贺家分两宗,在曾祖父上是一家,亲兄弟分的家,贺南祯那一宗为长,文郡主嫁的这一支是幼,所以荀文绮也跟着小贺那一支叫贺南祯叫哥哥,叫了十来年了,两人成年了还不避嫌疑,她每年春天还跟着贺南祯去打猎呢。”
  “那我还是压秦翊。”凌霜又逗她。
  娴月笑得肚子疼。
  “你当是打牌呢,还押大押小,这可是正事,对了,我说到哪了,对,大贺说完了,该说小贺了,小贺是贺云章,是贺家过继的嗣孙,算在文郡主一脉下面,他们家主支人丁单薄,本来选了个旁枝过继在文郡主膝下的,结果三十多岁又没了,文郡主索性过继个孙子,就是贺云章,前科探花郎,先不说他。”
  “为什么不说啊?”凌霜问。
  娴月把代表贺云章的那一块小金锭挪去一边,只淡淡道:“他这人有点古怪。”
  凌霜这下是真惊讶了,秦翊这种孤僻冷漠的,贺南祯这种花花大少,娴月都能接受,却把个探花郎扔去一边,难道贺云章的问题比他们还大?
  “哪里古怪了?”她追问。
  娴月不愿意多说的样子,只是淡淡道:“我在贺家看到贺云章的画,这人不是善类。”
  娴月虽然整天不干正事,但画画上还是厉害。
  卿云那么擅长针线的人,有时候都要请娴月先画个稿子,教娴月画画的师父是娄二爷官衙里的师爷,是当地有名的才子,屡试不中,名声却很大,娴月的画也是有传承的。
  凌霜见她不愿细说,便不多问,又道:“那姓赵的就是赵景吧?”
  “其实是赵景赵修两堂兄弟,他们俩本来就有个外号,叫赵王孙了,其实加起来才够在我的四王孙里占个末席呢。
  其实他们俩也挺浪荡的,不过他们是另一拨的,和贺南祯他们玩不到一起。
  你知道的,玉珠碧珠姐妹俩就想嫁他家,三房已经布置几年了,又是让玉珠认了他们的姑姑做干娘,又是把庄子都买到了赵家田庄的附近,就是想姐妹都嫁入赵家。
  赵家祖父已经去世了,如今是二房的官最大,在户部做侍郎,也就是赵景的叔父,赵修的父亲。
  长房继承家业,据说在燕城有几座山,几片田庄,在京郊也有三四个庄子。
  如今卿云和赵景的事十停有了九停,三房眼睛都气红了,不知道在憋什么阴招呢。”
  “剩下这些呢?”
  “剩下的是顾,李,崔卢几家,或是最出色的子弟已经定亲了,或是家族败落了。”娴月另起一行,写给她看:“这一行又不同些,不是世家,算得上寒门。”
  但凌霜知道肯定不是真正的寒门,看她写出几个名字,也猜到了:“这是上上科的进士?”
  “对的。
  这两个是还没定亲的,这个是悔了婚的,上一科的状元郎已经被招了婿,榜眼陈敬梓要到年底才除孝,所以还没定亲,但性格古板得很,长得也一般,探花郎也不行。真正厉害的上上科。
  状元姚琛外放做官去了,榜样张敬程,探花郎你是知道的,贺云章嘛,他们那一科厉害,人才多。”娴月道:“但娘说了,不往举子里找,越是穷酸越是规矩多,爱折磨媳妇。
  说是耕读传家布衣蔬食,其实家事全指望媳妇做,陪嫁的下人都不让用,逼着新媳妇下厨纺织做重活,千金小姐嫁过去,没几年也折磨死了。”
  凌霜听她算了一番,更加意兴阑珊起来。道:“那这么说,京城其实没什么靠谱的男子了,动辄又嫖又赌的,我看赵景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元宵节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娴月就这点好,听她这么说,并不生气,道:“这话你放在心里就好了,娘和卿云现在都在兴头上呢,你别触霉头。
  再说了,既然总要嫁,那就在这里面挑个最好的,拿捏得住的,不要拖来拖去反而一场空。”
  “就不能不嫁?”凌霜反问。
  “也不是不能不嫁,当道姑,当尼姑,都能不嫁。
  但人生不是到你嫁了或者不嫁那一刻就结束的,你嫁了,要应对新的家庭,管理一府上下,应对长辈,和丈夫相处,生儿育女。
  你不嫁,一样要应对这世界,如何生活,如何养老,这世界容不容得下一个美貌又年轻的单身女子,都是问题。”
  娴月垂着眼睛,看着满床的珍珠,自嘲地笑道:“你当我很看得起他们?
  我也不一定要多喜欢我的丈夫,但我有本事让他爱我。
  我和你不一样,我不过是个俗人罢了,我喜欢珠宝,喜欢锦绣华服,我这身体也过不了什么苦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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