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一夜听春雨》作者:明月倾》第37/277页


  你知道那穷无赖也是有个小官在身的,没有证物,不敢这样造谣。
  我亲口问过小九,他说那无赖真的有一封情诗在手上,而且给同僚都看过,赵景也看过,我猜他认出了那是卿云的字迹。
  如今已经是满城风雨,明天就是曲水流觞宴,如果他当着众人面把这情诗亮出来,卿云一生名声都要毁掉。”娴月神色也确实是焦急。
  凌霜脑子转得飞快。
  “怪不得今天踏青,赵景不出现,卿云送给他的两个字,慎与仁,他是认得出来卿云字迹的。”她眼睛一亮,道:“我知道了,如意,去拿卿云抄的经来。”
  上次文郡主说出老太妃要分一宴之后,大家议定了,老太妃占了春分三宴中的主宴海棠宴,就在永安寺办海棠宴,京中夫人小姐凑趣,都准备礼物。老太妃说不用,不如多诵佛经,也算祈福了。
  文郡主领头,让大家抄佛经,凌霜娴月懒得凑趣,都没写,卿云老老实实替三人都抄了佛经送过去,如今看来,事情多半出在那些佛经里了。
  如意连忙去拿,凌霜性急,也跟过去,娴月却叫出她们,拿出一叠字来,道:“我也想到了,但卿云细心,没有废版,只有这些草稿,都是零碎词句,凑不成篇,我记得她抄的是琉璃经和广华经,但具体不知道是哪篇。
  我找你过来,是商量这事该怎么办,要不要告诉卿云和母亲。”
  “告诉卿云是不行的。”凌霜神色严肃,思索片刻,又道:“也不能告诉母亲。”
  “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猜,玉珠碧珠虽蠢,但如果卿云名声坏了,咱们娄家的女孩子都要遭殃,外人可不会管你二房三房,大家全都玩完。
  多半是荀文绮的主意,佛经是文郡主送去永安寺的,也只有她可以有机会看到。玉珠碧珠最多不过是配合。
  她既然敢这样做,一定是想好了万无一失的计策。”娴月道:“你想啊,佛经已经到了老太妃手里,谁敢再去要,就算母亲知道这事,能怎么办?报官?让卿云上公堂去和那穷无赖对峙?
  或者是满世界找人解释,都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事沾了卿云,卿云就脏了,如今是赵夫人不知道这事,要是知道了,只怕要退婚,到时候才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呢。”
  “倒也不必那么害怕。”
  凌霜道,她抿着唇,脸上神色飞速变幻,显然在疯狂思考之中。
  娄二爷几个名字都起得极好,卿云端正,娴月是富贵温柔乡,平时这两人都极耀眼,但真到了天寒地冻一片霜雪的时候,才显出凌霜的韧性了。
  她虽然皱紧眉头,但脸上神色一丝不乱,仿佛再难的难题,到了她这里,都有一个解法。
  “不能告诉母亲,母亲不知道,卿云不知道,这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要是母亲知道了,就不受我们控制了。
  况且明天就是曲水流觞宴,母亲关心则乱,卿云又没有急智,这事最多和父亲商量,你给我一晚上,要是今晚想不出办法,明天再说不迟。”凌霜下了决断。
  “我也是这样想的。”娴月道:“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怎么能够见到那封情诗就好了,我是想找云姨帮忙的,但她也毕竟是女子,进不去曲水流觞宴。要她找贺南祯帮忙的话,这事只怕要传出去。
  反而像做贼心虚似的,荀文绮这计脏就脏在这,沾着点嫌疑,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是可以找个长辈定夺一下。”凌霜看看天色已经接近黄昏:“这样,你现在去云夫人哪里,跟她商议,明天不是海棠宴吗,你现在过去也合理。
  我去找蔡婳,今晚让她跟我睡,我们明早碰头,看能不能想出个办法。”
  “好。”
  两人匆匆分手,娴月去云夫人那不提,凌霜匆匆找到了蔡婳,蔡婳正绣着花,见她过来,问了句什么事,就被凌霜拉着,回了自己房间。
  “你那里说话不便,我有重要的事情问你。”她拉着蔡婳进了房,反锁上门,才问道:“你听说过关于卿云的传言吗?”
  “什么传言?”蔡婳不解,但她反应也快:“荀郡主这几天是有点得意的神色,我眼皮狂跳,只怕要出事。”
  “有个叫李璟的穷士子,说收到卿云一首绣在手帕上的情诗,邀他三更私会。
  字迹都是卿云的,看样子是冲着卿云和赵景的婚事去的……”
  “不只是卿云,只怕也冲着娴月。”蔡婳反应飞快:“我说怎么玉珠碧珠这几天和荀郡主来往特别密切,但她们俩人有点受胁迫的神色,荀郡主是看你们家最近太得意,可能玉珠怂恿,所以要弄坏你们家女孩子的名声,但玉珠没想到荀郡主不顾忌她们。
  其实赵景如何她倒不在意,应该是冲娴月去的,毕竟娴月和云夫人往来密切,都说可能她要配贺南祯,但娴月周身没破绽可钻,才对卿云下手。”
  “你有看到什么可靠的证据吗?”凌霜问。
  蔡婳摇头。
  “荀文绮虽然跋扈,却不笨,而且她身边有个老嬷嬷姓王,是文郡主当年的侍女,宫里出来的人,心机城府都不是你我可以预测的,所以她有恃无恐,自己四处作孽,却不怕报复。”
  凌霜心下凛然。
  “卿云怎么那么糊涂,随身手帕也会弄丢吗?”蔡婳焦急地道。
  “不是弄丢,多半是仿造,卿云常年跟着我娘到处见人,身边物件都是过了明路的。”凌霜抿着唇,叹道:“君以此兴,必以此亡,廉洁可辱,忿速可侮,兵法诚不我欺。”
  “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论道呢。”蔡婳被她气笑了:“就是读破庄子,也救不了今日的火了。”
  “这时候读什么庄子,只能读兵法了。”凌霜神色坚定:“宫里的人又怎么样,不过是些勾心斗角的把戏罢了,朝野争斗都能用兵法来破,我不信我一夜解不了这个难题。”
  “其实倒也不算什么死结,不过是欺负咱们都是闺阁女儿罢了。”蔡婳也看得穿:“因为是闺阁女儿,所以连辩白都不好辩白,沾着身就算脏。
  因为足不出户,所以也看不到男人手里的情诗,更无法公堂对峙,否则三堂会审,有什么冤案解不了?
  荀文绮这也不过是学的当年宫廷争宠的手段罢了,把赵景和满京城的人当皇帝来待了,不管真相如何,只要赵景起了疑窦,卿云就是输……”
  “我不信没有生路。”凌霜道:“如意,去跟我娘说,说我有点累了,晚饭不吃了,先睡了。让卿云陪她睡一夜,明早一起去海棠宴。拿灯油来,我和蔡婳要看一夜的书。”
  “行吧,我也舍命陪君子吧。”蔡婳无奈笑道:“你说你,要是把这心思放在自己身上,什么荀文绮,会是你的对手吗?京中王孙不是随便你挑选?”
  “干正事呢,别打岔。”凌霜冷冷道:“什么破王孙不王孙,赵景倒是王孙,不照样被人耍得团团转,眼看是夫妻了,仍然是别人一句话就可以毁掉信任,整天仰人鼻息,这样的姻缘,我不结也罢。”
  “那你还这么着急?”蔡婳笑道。
  她性格里其实有着凉薄的底子,之所以为卿云的事着急,也是看凌霜的面子。
  “卿云在走这条路,也是她唯一的路,我虽然不赞同,但仍然会为她保驾护航,这就是做姐妹的意义。”凌霜道:“不说了,看书吧。”
  -
  第二天凌晨,娴月匆匆起身。
  她有事挂在心上,一夜睡不安稳,匆匆起床挽了个头发,素妆就出了门,云夫人留不住,只能让红燕跟着她,娴月本来准备上轿回家,但看正厅似乎有眼生的侍女在来往,猜想多半是贺南祯在家。
  “是贺少爷吗?”她问红燕。
  “是。”红燕答道,迟疑道:“可是是……”
  娴月哪里管这些,直接裹上披风,道“桃染,去请贺少爷在偏厅见面,就说我有一句话要问他。”
  她平时滴水不漏,除了自己匆忙,其实大礼还是守的,这样紧急的情况下,也只敢隔着屏风相见,她和贺南祯素无往来,并不熟悉,在屏风后的绣墩上坐下,看见外面人影摇晃,是官靴的脚步声,高挑身影,穿朱红锦袍,像是要去上朝。
  “原不该打扰贺少爷,但实在有一件要紧的事,要请问贺少爷。”
  她抿了抿唇,真是棘手的情况,饶是她平时八面玲珑,也不知道该如何提及,沉默半晌,道:“实在是事急为难,事关人性命,请饶恕我失礼……”
  她声音听起来极焦急,几乎带着点哽咽,名满京城的美人,这样的弱势,正常男子,早就甘为驱使了。
  但对方语气竟然这样平静。
  “直说无妨。”
  “有个传言……”她斟酌着开口:“是关于我家的……论理我不该说这事,但我知道贺少爷和世间俗流不同,不会人云亦云……”
  “如果你说的是令姐和李璟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屏风外的声音淡漠开口。
  娴月大惊。
  “事关闺阁声誉,请贺少爷慎言。”娴月冷声道,意识到失态后,想要挽回,道:“我知道贺少爷不是庸碌之辈,也不是捕风捉影冤枉好人的人,此事日后自会真相大白……”
  “但有个问题。”屏风外的声音淡淡道。
  “什么问题?”娴月不解。
  屏风外伸出来一只手,极修长,肤色冷而白,看得出是仕宦公子,养尊处优,屏风上绣着一整棵的桃花与云雀,被他一推,一扇扇折叠起来,在花鸟之后。
  露出来的人,俊美,穿着朱红锦袍,也确实是贺少爷,却并不是贺南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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