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梅》作者:春风榴火》第159/186页


  透过窗户望向屋内,房间空空荡荡,窗边的书架上倒也还摆放着密密麻麻的文学类书籍,桌上的砚台有墨水凝固在里面,毛笔也搁在砚台上,黑色的笔尖未曾被清洗,已经凝固干透了。
  没有搬家,还有生活的痕迹。
  可是他们人呢?
  薛梨走出院门,恰好看到对门上次出言不逊的妇人,正和她男人大包小包的收拾行李,似乎准备搬家。
  “阿姨您好,我想问问对面的陈叔叔,他人呢?”
  妇人露出了嫌恶的神情,啐了声:“半夜自缢,死了。”
  薛梨耳朵里一阵轰鸣,踉跄着后退两步,难以置信:“怎、怎么可能!”
  “他爸脑子不是有问题吗,要死也不能死远点,跳河也行啊,偏偏在家里吊死,让我们这些邻居还怎么生活,真是的…”
  薛梨的心剧烈地颤栗着,眼泪淌了下来:“陈西泽呢?”
  “那小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爸亲生的,一滴眼泪也没掉,看着跟个没事儿人似的,给他爸收了尸,换了新衣服,灵都不停,警察过来调查了之后,直接送去了火葬场化了。”
  妇人表情丰富,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我平时看那小子就是个心冷意冷的人,这不坐实了,自己亲爹缢死在家里,居然有不哭的,只怕心里还松了一口气吧,送走了这么个拖累,这人死债消,那家人再找不了他什么麻烦了。”
  人死债消…
  薛梨赶紧摸出手机,给陈西泽打电话。
  一如既往,电话虽然通了,但他没有接听。
  这些日子,她也不知道给他打了多少次,一次都没有接。
  她指尖颤抖给陈西泽发送消息――
  “我回来了,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陈西泽,你在哪里?”
  ……
  今天的阳光很好,微风吹拂着洁白的窗帘,窗外的香樟叶发出了飒飒的声响。
  陈西泽穿着白大褂,优雅地给自己戴上了胶质手套,顺便从包里摸出了锋利的手术小刀。
  桌上的手机一直在嗡嗡作响,薛梨的短信一条接着一条横出手机屏幕,他将手机揣回了衣兜里,转身走出了疗养院更衣间。
  穿上白大褂,他轻而易举混入了疗养院,无人阻拦。
  走廊尽头的房间门虚掩着,陈西泽推门而入,高位截瘫的女孩杨依坐在轮椅上,正在阳光下舒适地晒着太阳。
  关门的声音很轻,杨依以为是护工所以没有在意,仍旧低头阅读着海子的诗集。
  直到…听见房门“咔哒”一声,反锁。
  “海子的诗,我最喜欢的一首,就是《太阳》。”陈西泽嗓音带着被砂砾打磨过的低哑,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
  杨依诧异地回头,看到他的一瞬间,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你…你怎么…”
  男人从容地取出相机,搁置在桌上,镜头正对着面前轮椅上的女孩。
  杨依看到他修长漂亮的指尖,擎着一枚精致而锋利的手术小刀。
  刀刃泛着日光,他脸色苍白得可怕,深邃的黑眸宛如淬了冰。
  他不急不慢地从包里取出父亲留下的最后一张字条,搁在桌上,腕上的那串佛珠,也被他摘了下来,轻轻放在字条之上。
  就在杨依要尖叫出声的刹那间,那枚锋利的手术小刀,抵在了她脖颈大动脉间。
  刀刃微微一侧,女孩的尖叫声被终止在了喉咙里。
  她无法动弹,不敢出声,宛如虚弱的羊羔,只能任人宰割。
  陈西泽站在女孩身后,平静地看着摄像镜头,也迫使她转头看向它――
  “知道我父亲自缢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摄像画面里,女孩面露惊骇之色:“你说什么,陈老师他…他…”
  “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男人的嗓音压得很低很沉,每个字都像是绷紧的弹簧,“你应该还记得,他是你的语文老师。”
  杨依视线落到了字条上,上面用一行血字,苍劲有力地写着那首诗――
  要留清白在人间。
  泪水从女孩的眼底流淌了下来,也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懊悔…
  “对不起,对不起陈老师,是我错了,对不起陈老师,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
  女孩上气不接下气地嚎啕痛哭着,“前一天晚上,我男朋友和我分手。回家后我妈也骂了我,说我一无是处,说我还不如一条狗,叫我去死。”
  “我一到学校,陈老师又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为什么不交作业,说我要是不好好努力,考不了好大学,谁都帮不了我。我真的觉得很累了,我不想再努力了,我的父母从来就没有爱过我,我只想一死了之…”
  “后来没死成,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爸妈说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必须要学校和陈老师赔钱,他们叫我说谎,否则以我们家的经济状况,根本养不了我一辈子,我当时也恨陈老师,不、我恨所有人,所以我对媒体说了那些污蔑的话…”
  “后来我也想说出真相,但我不敢啊!网上的人会骂死我的!我真的害怕,我什么都没有了。”
  “对不起陈老师,您是好老师,对不起…是我害了您…”
  她泣不成声,虚弱地忏悔着。
  陈西泽面无表情地看着摄像镜头――
  “不用说对不起,死人听不到。”
  “你再也没有机会对他忏悔了。”
  “不,也许有机会。”
  最后那句话被他如此轻飘飘地说出来,令她毛骨悚然。
  陈西泽指尖手术刀又往皮肤深处翻转了半寸,瞬间鲜血渗了出来。
  女孩连颤抖的能力都没有,宛如俎上鱼肉般。
  陈西泽拿刀的动作很熟练,他会把一切做的干净漂亮,甚至都不会弄脏手。
  这一刀下去,便是沉沦深渊,万劫不复。
  “活着很痛苦,对吗?”
  “我帮你结束痛苦。”
  这时候,衣兜里的手机再度嗡嗡地响了起来。
  陈西泽一开始没有打算接听,但手机很倔强地一而再震动着,如同她坚韧固执的脾气。
  男人深呼吸,终于摸出了手机,接听了电话――
  “猫。”
  “陈西泽,你在哪里?”听得出来,她极力压抑着嗓音里的颤抖,故作平静。
  “疗养院。”陈西泽从不骗她,如实回答,“我在看望杨依同学。”
  冰冷的刀刃,仍然死死抵在杨依皮肤细嫩的颈上,令她动弹不得。
  良久,薛梨用轻微哭腔的声音,颤抖地对他道:“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海子的诗,叔叔说你想让我看到太阳,你别忘了。”
  说完,她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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