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一道》作者:浮玉山前》第200/243页


  先要做的,是杀蔡绲。
  灵愫特意选了大年初三这一日,磨刀霍霍向蔡绲。
  自这日起,开始走亲戚串门。
  蔡绲很想家,是想苗疆的家,毕竟他们是苗人,哪怕在中原安家许久,但根仍在苗疆。
  于是初三这日,他准备乘船远渡苗疆。
  当然,他没去成。
  渡口被封锁着,躲在人群里,蔡绲一脸焦急,转头就看见灵愫提着一把开刃的剑,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他开始疯跑,向西一直跑,跑到一片覆着冰霜的沙地里。
  他老了,跑了数百步就开始大喘气,半步一吸气。张着嘴,呼吸过度,红头胀脸。
  沙地一望无际,他知道,就算跃出这片地,那头等待他的,也只是一座囚笼。
  他腿一软,跌倒在地。
  灵愫把剑架在他脖颈上。
  “明知终有一死,那当初为何要逃呢?”
  灵愫眸色冰冷。
  她说:“这些年,你午夜梦回时,有没有梦到你儿子蔡连那个沾满血的脑袋呢?有没有梦到你的亲朋孙辈,不断朝你哀嚎求救呢?”
  这个杀手,猖狂、傲慢、冷血,不是个人。
  蔡绲看了她一眼,心情复杂。
  “没梦见过。”他说,“他们以我的逃跑为傲,就算到了地府,也会为我祈平安。”
  蔡绲闭上眼,感受到手脚筋脉被挑断。
  他说:“终有一死,这话是不假。但能折磨你这么多年,也是值啊……”
  他的胳膊和腿被砍断。
  他却还在说。
  “我这个恶人都活了那么久,你家人却早不知投胎了几百次。你心里是不是很不平衡……”
  他的下巴被掰掉,眼球被剜出。
  但他还有气。
  他还动着舌头,试图说些什么话。
  灵愫蹲在他身边。
  “是很不平衡。”灵愫轻笑,“所以在苗疆,我把你那四个私生子和十一个私生孙,全都杀了。”
  蔡绲忽然挣扎了下。
  如果他还有眼,那此刻听了她的话,一定会瞪大双眼,无比憎恨地看着她。
  可现在,他的眼眶里空无一物,空洞干瘪。能表示愤怒的,仿佛只剩下他的舌头。
  他翻着舌,口齿不清,但一定是在骂她了。
  灵愫说:“你在苗疆躲了那么久,竟都不知道这消息么?你不会还以为,你家还会有后吧!”
  她用匕首割下蔡绲的舌头,又捅穿了他的心肺。
  “没后了。”她说,“冤冤相报,把下一代全都杀完,悲剧才不会再次上演。”
  明明杀得很轻松,但在蔡绲咽气的那一瞬,她也像被抽走了力,瘫躺倒地。
  她仰望着天空,感受到脸上落了点凉意。
  本以为是哪只鸟往她脸上尿了两滴,再一摸才发现,
  原来她是流了泪。
  在杀掉最后一个仇人后,她终于拥有了正常人的全部情感,终于能自然流泪。
  可她并不伤心,只感受到一股莫大的解脱感。
  她朝天空摆了摆手。
  爹、娘、老爷、夫人、小姐……
  终于能跟你们说一声:再见。
  她闭上眼,哭得无声又悲痛。
  *
  很快,“易老板要出门远行游玩”的消息,迅速在盛京城内传开。
  知情人说,易老板在生意事上浸淫太久,她累了,想告个小长假,好好歇一歇。
  有些更知情的,知道她还是当年那个罗刹杀手“代号佚”,便说,她是想去外面追求更高深的功法,毕竟她醉心于练武。
  爱八卦的,就瞎传,她是要去追寻她心里的白月光。
  ……
  一时各种风声舆论四起,赌场以她的离去缘由做赌注,话本子里胡乱编撰她的情史。
  有人挽留,有人欢送。有人不解,有人不舍。她置身在舆论中心里,却格外淡定,丝毫不受影响。
  原本以为,远走高飞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可这次,她被这里的关系网绊了很久。
  跟阿来、跟小谢、跟枕风楼楼主、跟她曾经的杀手同僚与曾经的老情人、跟各种仰慕她,追随她的人,一一做告别。
  处理完这些人后,已至开春。
  闫弗是最先发现不对劲的人。
  他很早以前就想见她一面,可排队等着她召见的人太多了,她忙得焦头烂额,他就只能一直等。
  现在,终于等到她来召见他。
  闫弗气得眼圈泛红,晃着她的肩膀。
  “易灵愫,你是要死啦,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啦?急匆匆地办完这么多事,就要远走高飞?”
  灵愫说不是啊,“不是说了嘛,我要去外面游玩啊。什么死不死的,你别咒我,行么?”
  闫弗不信。
  他说:“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我知道病人将死时是什么样子。”
  他说:“死亡是有预兆的。人死之前,什么都不想计较了,越来越从容,越来越温柔,越来越像一个看破红尘的智者。每一条都能跟你对上!”
  他说:“这些变化,也许你根本没意识到。可,可你到底懂不懂,你虽然在笑,可你看起来真的很悲伤!这不是要死了,还能是什么!”
  他气得大吼,跺脚。
  “你到底想干嘛?你告诉我,你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面对他的破防,灵愫始终很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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