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一道》作者:浮玉山前》第234/243页


  他的行径很轻柔,不敢吵醒她。
  她窝在他怀里,迷迷糊糊地说:“好温暖。”
  就像是,回到了母亲的肚子里,封闭,狭窄,温暖。
  他听得热泪盈眶。
  要怪她这个加害者将他拽入不见底的深渊么。
  可她分明只是一个缺爱的孩子。
  沉庵脑里乱哄哄的,嗅着她的脖颈,想咬死她,可又不舍得。
  最终,他只是抱紧她,拍着她的背哄睡,呢喃道:“囡囡,我是不是太放纵你了。真是不知道该怎么疼你好了。”
  他与这个小魔王的关系,是越扭越歪的爬山虎,不觉间,就已布满整面墙,杂乱无章,清理过后,反而长得更迅疾。
  要怎么处理这一段关系。
  这是在那个暴雨夜后,令他时时刻刻都在想的一个问题。
  为此,他曾痛苦挣扎许久。
  但,她对他的百般纠结全然不知。
  “代号佚”的威名在江湖传得响亮,与此同时,她对阁主提议,杀手阁内部杀手排名时,也能运用“代号某某”这一套规则。
  在杀手阁,最高等级的杀手,即阁里的招牌,是江湖上威名远扬的“代号佚”。
  噱头放出不久,果然见很多杀手投奔到杀手阁。
  不过在这时,来投奔的杀手尚还未对代号佚心服口服。
  不服?
  好办。
  灵愫就把他们往死里打,将他们打得心服口服。
  她打得完全不留情面,打死人是常有的事。
  所以阁主分不清,她到底是想让人服她,还是单纯想发泄戾气。
  灵愫回:“都有。”
  回话时,她正潇洒地坐在凳上,把刀伤遍布的后背留给阁主,任他给自己抹药。
  “别太拼。”阁主的话声发颤,“你是个大活人,你只有一条命。你已经做得非常好了,可以适当歇一歇,交给我来拼。”
  阁主本意是表达关心,可灵愫却当他瞧不起她。
  “放心,我心里有数。在时机未到前,我需要同时做多种伪装。出门在外,我需要维持‘一个废柴姑娘’的形象。所以即便我认为满身伤痕是我的荣耀,也要将其抹去。我喜欢身姿紧实有力,可你知道,‘一个废柴姑娘’不会有浑身肌肉。所以,只能用脂膏包住肌肉。”
  听起来就很累,但她丝毫不觉得累,反倒乐在其中。
  过了会儿,灵愫没听到阁主的回话。
  转过身才发现,阁主早已泪流满面。
  “我心疼你。”他说,“不是你不觉得苦,这些事就真不苦。”
  灵愫笑着擦掉他的泪,“做杀手能有什么办法呢。人只在穷途末路之时,才会选择做不入流的杀手。但——”
  她说:“即便苦累脏,即便不入流,我也要过得坦荡。”
  她不愿再说自身,遂把话头一转,说回杀手阁的事。
  “还记得么,老阁主与前几代阁主在任时,都曾配合朝廷缉拿逃犯。后来时局动荡,杀手阁败落,与朝廷断了联系。或许,我们可以捡起这段联系。”
  她眼睛亮晶晶的,“让杀手得到更大的认可,让杀手阁正大光明地建在街边,让我们的不入流,转化成门槛高且存在感强。这就是杀手阁的独特之处!我们可以做到!”
  她就这么随口一说,但阁主倒是真的想了想这条路的可行性。
  飞快想完,他说好,“我会买下南郊那座空置的高楼,作为杀手阁的新据点。”
  到底还是年轻气盛,说干就干。
  此间,阁主问起:“关于‘成为易老板’这件事,你有什么头绪?”
  灵愫笑得高深,“我自有计划,保准立竿见影。只是,需要等待一个时机。”
  *
  忙完杀手阁的事,灵愫去了玉清观,找她的新欢沉庵。
  观里的小道士憎恶她,又惧怕她。见了她,四处逃窜,并默默祈祷,愿沉庵好运。
  她寻到沉庵时,沉庵正蹲在桃树底下,拿小铲刨土,将酿好的果酒埋下。
  她走得慢,因此便没看到,其实沉庵还在坛盖底下压了封信。
  待走近,她俯身喊:“阿沉,想我没有?”
  “阿沉”是她口中所谓的“爱称”,每当她喊这个爱称,那就代表:他将要被她不重样地玩弄。
  沉庵惊得浑身一哆嗦,旋即,又恢复往常老神在在的神态。
  “先前观里酿好的酒,都已被你饮尽。”他护着身后埋酒的小土坡,“这坛果酒,酝酿四年才可开封。”
  灵愫连连点头说好,搀起沉庵的胳膊,“知道啦,四年后我跟它不见不散。”
  四年后,她二十岁。那时,谁还会记得这个新欢与这坛果酒。
  她在心里嗤笑沉庵的天真。
  沉庵也笑自己的天真。
  笑自己一把年纪,竟还在相信所谓的“真爱”,还在做与她长长久久的春秋大梦。
  纠结许久,他决定赌一赌。
  赌这个小姑娘,对他有一点点的真心。
  不求多,只要一点真心,能证明他不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就好。
  这样想着,他便主动迎合起她。
  他了解到她的身世,原来她竟是那么缺爱的一个孩子。
  他赦免了她先前的罪,开始主动敞开怀抱,一声又一声地唤她“好孩子”;
  开始享受与她不害臊地在各种场地胡来,道观里、街巷里、人前人后,只要能给她带来爱;开始主动开发各种玩法,与她不断尝试。
  他们的每一次,都像是在给彼此洗热水澡。褥子上铺着吸水垫,事毕掀垫,垫子昏头搭脑地坠着,沉甸甸的。
  他把垫一拧,水花“啪嗒”、“啪嗒”地落,将他的心打得湿漉。
  床榻间,她是个混世魔王,把他折磨得体无完肤。
  但只要下了床,他就会变成包容接纳,并教导她的长辈。而她,歪着脑袋喊他“阿沉”,俨然是一副好孩子模样。
  沉庵喜欢,并享受这种相处模式。
  然而,一旦开始享受,他就迎来妒忌、失落、不满等负面情绪。
  他对她越来越在乎时,恰是她最忙得焦头烂额之时。
  她在做生意,困难重重。她穿梭在商人之间,不断应酬,将更多心思花在那些商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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