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一道》作者:浮玉山前》第81/243页


  这座坟头青草遍布,藤蔓爬到墓碑上,不断蔓延。恰逢新夏,竹叶苍翠,所见皆是一片灿烂的绿,充满生机。
  仿佛沉庵只是躺在棺材里睡着了,什么时候还能复活,再坐而论道似的。
  蔡逯敛眸,心情复杂。
  他在心里跟沉庵打了声招呼,可却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
  你好,我是她某一任前男友,跟你长得有些像?
  见你死了,其实我感到很庆幸?
  这些话,仅仅是在脑里想一想,就很损德。
  最终蔡逯什么都没做,只是傻站着,听闫弗讲灵愫的情史。
  “那时候,沉庵还只是一个无欲无求的道长,看她与其他香客无异。后来,他死缠烂打不想分手。绝食、威胁跳楼这些手段,他早不知用了多少次。再后来,她一走了之,他心里承受不了,就自刎了。”
  闫弗叼着烟枪,娓娓道来:“你说,为了一段虚幻的恋情,过得不像个人样,值得吗?”
  蔡逯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但他想,沉庵早已给出答案。
  爱没有值得不值得,只有愿意不愿意。
  沉庵愿意去爱,爱得从一而终,从满心期冀爱到极度绝望,一直爱到生命的最后时刻。
  所以,沉庵若还在,会说:值得。
  蔡逯自嘲地笑出声。
  所以,倘若想要灵愫记住他,那他是不是也得效仿沉庵,真正死一回,还得死得不落窠臼,别出心裁?
  说完沉庵,闫弗又把话题拐到自己身上。
  他说:“在沉庵死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找情人,只是为了发泄阴暗情绪。我与她的关系,就开始在那个艰难的时刻。”
  他说:“现在她无缝衔接,你就难受得想死,可这才到哪。那个时候,我几乎要被她折磨死了。”
  更具体的细节,闫弗没再往下说,蔡逯也不想继续听。
  谁愿意把房.事细节分享给其他人,谁又愿意上赶着听这些细节。何况,说者与听者还是情敌。
  这两天,闫弗倒是难得没发疯,平静得像个假人。
  也难得说出些有实质内容的话,令蔡逯震惊得多瞥了他一眼。
  蔡逯问:“那你恨她吗?”
  风过林梢,蔡逯没听清闫弗的回话。
  兴许闫弗什么都没说。
  兴许蔡逯在问出这个问题时,心里就已经猜到了闫弗的答案。
  *
  荒唐闹了一夜,灵愫倒是难得睡了个好觉。
  等她再睁开眼,只见褚尧穿戴整齐,正背对着她,坐在书案边翻看医书。
  她翻了个身,手撑着脑袋,打量起褚尧。
  昨日她还以为褚尧那么急匆匆地要走,是他生气了。后来才知道,噢,原来褚大夫是忍不住了。
  一个年轻气盛且没经验的人,被她坐在身上,忍不住了。
  所以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那种焦急,细品还能品出一丝迫不及待来。
  他的确不是老实人,老实人才不会那么聪明,不会一点就通甚至还能举一反三。
  灵愫转眸看了看露台上的那张躺椅。
  这椅躺得可真舒服,昨晚某个时刻,她就窝在那椅里,揉着褚尧的脑袋。
  起初他是半跪着,后来嫌离得远,就换成了双膝跪地。再抬起头时,唇上一片水光。
  那时她欣慰地长叹一声,“褚大夫,你们医士还会辅修房中术呀。”
  他不会,但有这方面的常识,加上心里或许攒了一股火,想着无论如何都得比蔡逯做得出色,所以昨晚一切都是那么流畅。
  老实是褚尧的伪装。
  如果他真的老实,就不会在目睹她对蔡逯都做了什么后,还没与她切断联系。
  如果他真的老实,就不会一次又一次地帮蔡逯出怎么与她和好的主意。
  如果他真的老实,就不会在知道她是代号佚后,还表现得无动于衷,继续与她正常相处。
  想到此处,灵愫忽地狡黠一笑。
  “褚大夫,昨晚又发生了个意外,怎么办?以后我可以随时随地,想亲你就能亲了吗?”
  褚尧浑身一僵,“不可以。”
  他说昨晚是他失控,“没有下次。”
  她笑意加深,“既然是你失控,那难道就不该给我个补偿?比如可以想亲就亲,想睡就睡之类的。”
  褚尧置气似的合上医书,冷冷地看她一眼,“补偿?我看你是乐在其中。”
  灵愫笑出声,“褚大夫,你知道你像什么人吗?”
  她说:“你就像个明明爱享用酒肉,却非得要做个不沾酒肉的野僧。要是哪天没控制好,吃了顿饕餮大餐,破了酒肉.戒,等再清醒过来,还会惊慌地祈求佛祖饶恕,说没有下次。”
  她光脚下床,踩在羊绒毯里,走到他身旁。
  “可会不会有下次,你自己心里清楚。”她说。
  “所以啊,褚大夫,你就别再装了。饮食男女,吃吃睡睡,又不是犯下了什么滔天罪孽。”
  褚尧冷笑,拨掉她放在自己肩头的手。
  “这就是你在宴上举动放肆,若我不阻止,还想在那里,当着众人的面跟我做的理由?”
  褚尧转过身看她,这次是真的在生气。
  他这气来得莫名其妙。
  在回京路上,灵愫一直在分析他生气的理由。
  分析着,就觉褚尧这人倒也挺有意思。
  他跟她一起玩的时候,相处很和谐。因为是大夫,所以更懂怎么把一些乐趣发挥到极致。
  但下了床,当他回味起那些胡闹,享受是真享受,懊悔也是真懊悔。
  后来灵愫想通了。
  褚尧生气是因为,他把这种事看得很重要。
  在他心里,关起门来做私密事才是天经地义。当她把这场所换成一场宴会,一个外在地点,再加点新意,他就承受不了,觉得道德败坏。
  心里虽承受不了,但身体不会骗人。所以一边懊悔,一边沉沦。
  灵愫也是在这时才意识到,她或许就不该把褚尧当作一个供她发泄情绪的临时对象。
  她与褚尧,完全是两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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