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一道》作者:浮玉山前》第98/243页


  他都怀疑,要是有天她把皇帝杀了,那他是不是也会无脑包庇她的罪行,给她脱罪保她平安。
  阁主想了一路,连把怎么跟她道歉求原谅的话都想好了。
  可推开门,却只看到谢平落寞地坐在小板凳上。
  谢平说:“她还没来。”
  还有一个时辰,这一晚就要过完了。
  阁主的脸色冷了下来。
  他说:“小谢,你回去忙生意吧,辛苦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她还没来。
  阁主把一大桌菜都倒回锅里,拼成一大锅乱炖。
  凑合还能吃好几天呢。
  阁主没点灯,就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后面等。
  出了汗,现在汗又被冷风吹干,吹得他浑身发冷,头都疼得一缩一缩的。
  过了一炷香,院外传来姑娘的笑声。
  紧接着,院门被推开。
  灵愫就那么坦然地、若无其事地笑着进院,朝阁主说:“你还没吃吧?我让我家承桉哥给你带了几个枣糕,你将就吃一顿吧。”
  院里暗,她差点绊了个踉跄。蔡逯赶紧扶住她,“慢点。”
  阁主起身,猛地把小板凳踢了老远。
  “易灵愫,你跟我进屋,我有话问你。”阁主说。
  灵愫喝了不少酒,话里都带着醉意。她窝在蔡逯的怀里,指着阁主,朝蔡逯抱怨,“你看那个人,还念我的全名,疯了不成?”
  阁主冷笑,“我数到三,你现在不来,这辈子都别再来了。”
  灵愫探出脑袋,“啊?你受什么刺激了?”
  蔡逯拍拍她的腰,“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于是灵愫就一脸懵地随阁主进了堂屋。
  门一关,窗一合,灯烛一亮,她这才看清阁主的脸色有多臭。
  阁主深呼口气,再开口却直接问:“你想死啊?今日你生辰啊,你忘了?到现在你才鬼混回来,你有点良心没有?”
  他不禁抬高话声,咄咄逼人:“人家小谢,推了好几桩大生意,跑过来帮我做菜烧饭。我俩备菜烧火,从晌午忙到晚间,菜是温了又凉,凉了又温,都快热馊了!”
  他越想越气,“给你写了一封又一封信,除了第一封有回信,其他全都石沉大海。你呢,一回来就浑身酒气!这一天,你到底都去哪儿了?”
  灵愫也很委屈。
  “我第一次给你写回信的时候,正待在卷宗库找卷宗。后来我跟蔡逯去了校场练武,练到近黄昏。我累得路都不想走,就给你写了好几封信,让你别等我了,别做饭了,我和蔡逯在外面吃,今晚也不回来了。”
  “再后来,我还是想过来看看你,所以现在就来了。”
  “我是给你写了信的,你没收到是你的事!再说,我也没收到你的信啊,还说给我写了一封又一封信,我看这明明就是你随口瞎扯的!”
  “我瞎扯?”阁主怒极反笑,“我一天从头忙到晚,忙得连喝口水都顾不上。我哪有闲工夫还来瞎扯?”
  练了一天武,回来就想早点歇息。谁知来还不如不来,一来就被阁主连连数落。
  灵愫皱起眉,“我说你别给自己脸上贴金行么。你忙什么了,我请问?就炒几道菜,也没来回跑,也没费脑子,你忙什么了?”
  阁主气得差点跳起来,“我没忙?为了你这生辰,我从年初就……”
  就在这时,蔡逯敲了敲门,打断了阁主的话。
  蔡逯很愧疚:“校场看守森严,凡是外来递信,都会被扣押下来,不会退返。抱歉,我刚想起还有这桩规矩。”
  灵愫说没事,“这破规矩,若不是专门打听,谁会知道啊?”
  她看向阁主,“现在你知道了?你寄了信,我回了信,但彼此却没收到信,都是那校场的错。”
  如果她只说到这里,那今晚这场风波,勉强算是平定了。
  可她接下来朝阁主抱怨道:“不是我故意找茬,你没发现你最近说话做事都很尖酸刻薄吗?你到底吃错什么药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说:“本来我今天过得挺开心的。上晌查卷宗,下晌练武,晚间和我家承桉哥去新建的酒楼里吃了顿很别致的大餐。本来想今晚就住在外面,晚上再玩一下。可又想到,往年这时候,我都会回来和你说贴心话的。所以我想,哪怕再累,我都得回来,把这些开心事,说给你听。”
  灵愫埋怨地叹口气,“谁知道,都这么晚了,你还来闹个事,把我的好心情都给毁了。”
  “我尖酸刻薄,我把你的好心情给毁了……”阁主气得头昏脑涨,“你原本是不想回来睡对么?”
  他随便捞来件她的衣裳,往她身上甩。
  “行啊,既然不想回来,那就带上你的东西,以后都别再回来!”
  “你家承桉哥、你家承桉哥……”
  阁主咬着牙,怒气终于按压不住,猛地爆发出来。
  “他那么好,那你跟他去睡啊!你还来我家干嘛?”
  衣裳“啪”地落到灵愫的脸上。
  该说不愧是老友么,连气话都能精准踩中她的雷点。
  她早已没有自己的家了。
  好像不论住在哪里,都是借住到了别人家里。
  灵愫捡起衣裳,声音也低了下来:“是啊,这里是你家。”
  她待阁主,有求于他或是撒娇时,叫他“哥”;公事公办时,叫他“阁主”。
  只有极度气愤时,才会叫他的名字。
  “岑青。”她如是说,“这么多年,我是把你当作了我的亲人,家人。可我没想到,在你心里,我竟然还是个暂住你家的外人。”
  她说:“你太让我伤心,也太让我失望。”
  灵愫推开门,一手拿着那件衣裳,一手扯住蔡逯的手:“我们走。”
  这里的确是阁主家,早先阁主就对她说过,这是他以后养老的院。
  若换作平常,她根本不会胡思乱想那么多。可能还会说,你家就你家呗,咱俩谁跟谁啊,那是过命的交情,你的不就是我的嘛?
  她也相信,阁主也一定把她当作了家人。
  可现在,恰是在容易令人多愁善感的深夜,恰是在她身心都很疲惫时,恰是在她真的很想跟人吵架时。
  她一下就很难过,很气愤。
  为什么阁主最近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
  事赶事,恰都赶在了一起。
  她就这么走了,跟蔡逯一道。
  走得匆忙,只拿了身衣裳,路上还觉得晦气,便把这身衣裳也给扔了。
  然而正是因为走得太匆忙,夜色又浓重,所以她没看出,其实在屋里吵架时,阁主的神色就已经不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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