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妾(双重生)》作者:三白天》第64/81页


  殷俶从梦中醒来。
  他难得没有立时起身,而是用枕边的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很快,他发现这不过是徒劳。他的耳根、颈项,以至于浑身都出了汗,直将那寝衣都浸透。
  他坐在塌边,忽而叫住了柏柊,“你去叫令侍过来用膳,就说有事相商。”
  “要一同叫上高大人吗?”
  殷俶抬起头,两眼黑深,看得柏柊直打怵。柏柊也顾不得什么体面礼节,不再耍小聪明,赶忙跑出去。
  殷俶自个儿又坐到镜子前,他一眼就瞧见鬓边的两根白发,眉心不由得皱起来。
  下一瞬,有人推门进来。
  官白纻连发髻都没来得及梳,只是披了件外衫就匆匆赶过来。殷俶瞧见她两只脚趿拉着鞋,雪白的脚跟露在外面,由此可见这人忧心到何等地步。
  他心里的那股子郁气,陡然间散了大半。
  “一大早急匆匆的,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官白纻生怕殷俶昨儿受了惊,又或是哪里受了暗伤,这才急着找她来。她很想直接问询,又怕再次越了规矩,惹得殷俶不快,只能借着正事遮遮掩掩地关心。
  殷俶摆手,让她走到身边,指了指自己鬓角的白发。官白纻又气又笑,她忍不住戳了下他的肩膀,“爷生了白头发,难不成也要我们这些做仆从的连早饭都顾不得,匆匆跑来为你拔了吗?”
  那殷俶不言不语,倒是一个人扭过头,像是生了闷气。
  他若真就这么说,就算再金贵的人也免不了娇惯耍浑的骂名。可偏偏他又不言语,这副别别扭扭又带着些委屈的样子,反倒让人生出几分好笑和怜惜。
  官白纻只得任劳任怨地俯下身,一只手抵在头皮上,另一只手摸索着找寻这两根白发的发根。殷俶的发质很硬,但出了奇的黑顺。她捏不住发根,只得越靠越近,一张唇都凑到他耳畔。官白纻每喘口气,那气息就缠缠绵绵地吹拂在他的耳廓上,透着股甜丝丝的女儿家的香气。
  殷俶用眼尾扫了眼身后,见柏柊老早就识趣地退了出去,便将眼转回来,默默从镜中,窥探着官白纻的神情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官白纻终于给这位爷拔下两根白发。她把头发握在手心里,笑道:“看在鸦娘劳苦功高的份儿上,这两根白发,便赏了我吧。”
  殷俶脸上终于带了些许笑,他定定看了官白纻半晌,随后摆摆手,“你若想,便拿去。”
  他本想告诉她的,昨晚又做了很多场噩梦。
  每一场都像是要耗尽他毕生心力。
  可醒来后,又是梦醒无痕,回忆不起半分梦里的场景。
  可这么说,又像是露了怯。因这频繁的噩梦,分明是她顺他的意跟了高年后,才开始发作的。
  殷俶将垂落在肩头的发拨到身后,顺势起身攥住她的腕子,俯身挨近她轻声道:“一起用膳,就当是爷赏你的。”
  官白纻双颊瞬间泛起红晕,他挨得极近,那问话的语气又难得温和,而他的手掌此时又牢牢握着她的手腕,分明是不容拒绝的架势。
  她心里自然是欢喜,可半晌,又想起高年昨儿分别前约了今天要一同用膳。只是她临出房门前,高年恰好梳洗妥当从房里出来。
  他见自己要来这边,反倒嘱咐过:“若是殿下留姑娘,姑娘在那边用了便是。”
  她咽回去口中的推脱,只是,这心间的喜悦,反倒在无知无觉中减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那么几分愧疚和局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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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西南遥(十二)
  殷俶一行人再度启程, 这次停在了靠近临阳边上的一座小县城内。他们走进当地的一家旅馆,寄存好行李,要了几间上房, 又让小二将马牵下去喂些草料和凉水。
  休整片刻后,又从房里出来, 下到这旅馆正当中的大堂内,随意坐下,要了些吃食。
  官白纻正嚼着饭, 旁桌有人正在大肆议论临阳城最近发生的事。那人谈得声高,便有那么几句入了她的耳。
  “却说那临阳吴家是真的凄惨,当家的老大和老二不日就吊脖子死了。所有的男丁被抓去矿山挖矿,女子则被卖入乐坊青楼作了妓。这还不算完, 除了临阳,西南各地的吴家都要遭殃。当初那庶子声称自己有五千万两白银被私吞了去, 于是这陈公公便派遣手下到各城各县的吴家肆意抢掠,一定要凑够这些银子才算完。”
  “原本如此显赫的豪商, 竟落得这般凄惨的境遇。”
  那些人皆长吁短叹, 脸上是自伤的神情。
  “却说这陈宝儿,去年刚来, 还是个只会蛮抢的愣骨头。怎么现下反倒耍起这般阴险的手腕?”
  “还不都要靠旁人, 听说出此计策的,正是他手下现在那个风头正盛的官千户。我还听说, 吴家狠毒了此人,甚至买凶刺杀过,不过都被他避过, 侥幸捡回性命。”
  官白纻的筷尖拨了拨碗里的米粒, 最后竟是再未动筷, 只是一言不发地扔下筷子,又回身上了二楼。
  高年时时看着她的动向,见状,神情中闪过些许隐秘的迟疑。他又转头去看殷俶,对方仍旧目不斜视地用着餐饭,瞧不出什么端倪。
  他们再次出行,还未等上马车,原处就有声势浩大的依仗走来。
  装饰极为华美的私轿停到店门口,李经延掀帘走出,脸上堆满谄媚的笑意:“下官见过大殿下。大殿下一路辛苦,风雨频经,下官特此出城,迎你入临阳驻马。”
  临阳是西南一地的腹心,亦是李经延军队驻扎的腹地。他的总督府就设在临阳城里,殷俶是挂着巡抚官职来的,自然就要住在这临阳配备的官署中。
  见他殷勤,殷俶面上也带出几分笑意来:“总督客气,爷初到此地,不熟悉这里的风土人情,日后若有错漏,还请总督及时指正。”
  “不敢,殿下请”,李经延掀开身后的马车车帘,自己却站在车下。
  殷俶面不改色地踏着他的膝盖,钻进了车里。他自然知道李经延不会无缘无故地如此殷切,就算不是要阻挠自己收银,恐怕也是来向他推诿的。
  李经延的车马没有直接到官署,而是走到自己的私宅。他言称殷俶落脚的官署还在收拾,先请殷俶暂住一晚。夜里自然设宴,酒过三巡,他请殷俶外出醒酒。
  行至无人处,李经延踌躇再三,终于张口。
  “此次殿下来,是为开矿收银。下官身为总督,本该派下些人手兵马,给殿下行方便。只是您有所不知,每到年关附近,便是那些山匪猖獗之时。因着百姓爱在这个时段办些红事,附带着有行人归乡抑或要离开,难免要走旱道,路过这些匪盗藏匿的山林。”
  “我身为总兵,自然该出兵马剿匪,如此才能保百姓行路无忧,所以实在腾不出人手。”
  殷俶面上本有醉意,闻言哂笑:“有劳总督。只是您在西南剿匪多年,年年都有大捷,送回京城无数山匪首级邀功。奇的是,这匪患却年年都有,不见尽绝。”
  “殿下不知西南行事,有此疑惑不难理解。只待您了解西南民情后,便不会对此生疑了。”
  倒是直接把自己给堵回来了。这李经延,表面装得分外恭敬,实则没有几分敬重意。殷俶知道他是站在那边的人,也懒得再与他周旋,直接道:
  “只是不知陛下让开的是哪座矿。总督借不出人手,这点子疑惑总归可为爷解答一二。”
  李经延沉吟片刻后,这才缓缓道:“殿下有所不知,陈公公上报朝廷的宝矿本在临阳城城郊的一座矿山上,只是这临阳县令薛七声,是个颇为古怪的。他愣是不批准陈公公开采这矿山的批文,这矿山原是临阳城的附属,首县令管辖,所以这点上,便是陈公公也越不过去,此事便一直搁置了。”
  “也就是说,陈宝儿上报,称一还未开采出矿石的矿山是宝矿?”而他却要在这莫须有的矿山上挖出睿宗要的那些银两。
  殷俶心下嘲讽,先不说那矿山是真是假。但就说这能开出矿石,他要从税监署嘴里抢出多少。那些阉人,连巡抚御史都敢毒杀,又能忌惮他这个皇子到什么地步。更何况,还有这么个心怀鬼胎的总兵在边儿上。
  “爷知道了,也就是说要开矿,就得先让那县令松口。”
  “正是这个道理。”
  殷俶颔首,与李经延作别,自己独身回了歇脚的院子。
  夜色渐深,有人避过了看守的侍卫,熟门熟路地推开李经延府上的角门,走出去,正是一条小巷。他还未走两步,右边的袖子就被藏在暗处的人拽住了。
  殷俶回身去瞧,就见官白纻正披着一身黑的斗篷,俏生生立在门外。
  “你要去哪儿?”
  他神情闪过些许无奈:“你既然等在这儿了,怎么会猜不到我要去哪儿?”
  “你要去见薛七声。”
  “还不知道见不见的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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