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美食探案录》作者:少地瓜》第39/299页


  涂爻心中百感交集,终究是弯下腰去,轻轻拍了拍曹青的脊背,“此朝廷之过也。”
  曹青已经在大牢里待了几日,身上都臭了,可他却一点都不嫌弃对方脏,只是觉得,可惜了。
  可惜了啊!
  除他之外,恐怕还有许多考生因为同样的原因埋没民间,当真令人痛惜。
  “起来吧。”涂爻道。
  曹青胡乱抹了把脸,直起腰来,“草民有罪,不敢起身。”
  涂爻看了他许久,正色道:“其情可悯,其罪当诛,你纵然有万般情由,也不是杀人的借口,按大禄律法,判你秋后问斩,可服?”
  判书其实曹青早就看过了,也认了命,只是心中不服。
  可如今涂爻再次发问,他却觉得,一直以来横在胸口的那口郁气,终于散了。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有人这样尊重自己。
  他用力吸了口气,重新拜下去,泪流满面,“草民,服。”
  这一个头,便是给这一生做了了结。


第24章 西域香瓜,洞庭枇杷
  因请求免除科举保银一事,次日的大朝会上吵翻了天,顷刻间众朝臣就分为世家子和寒门出身这泾渭分明的两派。
  而最令人惊讶的莫过于同为世家子的开封府尹涂爻竟然就是本次提议的发起人,另外清武侯谢显竟也与他站在同一阵线。
  众世家反对派看向他们的眼神宛如在看叛徒。
  他们反对的理由很多,不过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条,左不过“朝廷每年支出那么多,组织考试不要银子的么?学子们交这点费用又算得了什么!况且也才区区一两半而已,若他们争气,中个廪生一个月就能赚回来……”
  寒门一派则认为这个说法本就不成立。
  有一两半这个门槛横在前头,许多穷人家的孩子连踏上考场的资格都没有,又何来“赚回”的机会?
  你口中的“区区”,足够榨干三代人的钱袋子。
  一群人耍了大半日唇枪舌战,谁也没辩过谁。
  不过因为有涂爻和谢显这两个“叛徒”,世家一派隐隐落了下风。
  有人忍不住单挑谢显,言辞讥讽,“驸马爷遍身绫罗,怎的又说起这话?”
  既然这么体恤寒门子弟,不如散尽家财啊!
  他一张嘴,上到被吵得头疼的皇帝,下到满朝文武,都齐抽凉气。
  谢显是驸马没错,甚至他自己也颇以此为荣,但在什么地方说什么话,朝会之上你不称呼“谢大人”,偏要叫“驸马”,这不是嘲讽他吃软饭么!
  就连吵累了开始闭目养神的涂爻,都下意识撩起眼睑瞅了他一眼。
  瞧瞧这厮怎么死的。
  谢显抄着袖子眨了眨眼,竟半点不恼怒,轻飘飘来了招四两拨千斤,“因我体察圣意,每每多知世事艰辛,不比诸君畅快肆意,空食君禄。”
  意思就是我最晓得陛下体恤民间疾苦的心思,有钱是我值得,不像你们每天傻乐呵,屁事不干白领钱。
  一句话,就把作壁上观的皇帝也拉下水。
  说话那人脸上顿时紫涨起来,你了半天也想不出反驳的话。
  怎么反驳,说你想太多,陛下根本没这个心思?
  他有点后悔,你说挑谁当对手不好,偏挑这个骂人精!
  御史台的人不就是干这个的么!
  殿内先是一静,继而响起整齐的官袍摩擦声,众大臣齐齐望向龙椅。
  皇帝:“……”
  你这给朕夸得猝不及防!
  其实朝廷也不是非缺那一两半银子过活,但看似不起眼的小事,背后却盘根错节相互牵扯,总要你来我往多议几次才好。
  下朝之后,朝臣们按着阵营三五成群,谢显便大大方方和涂爻做了一路。
  因谢钰在开封府供职,两人平时便多有往来,才刚又在朝会上结盟,索性也不避讳了。
  天气不错,两人不坐轿,便沿着路边荫凉边走边聊。
  时值初夏,草木繁茂满眼苍翠,只看着便叫人心情愉悦,连刚才在朝堂上沾染的郁气都散了几分。
  “哪里是几两银子的事,”看着街面上往来的人群,涂爻感慨道,“不过是想借机打压寒门罢了。”
  这些百姓每日忙忙碌碌,不曾有半刻喘息,一年下来,能否有一两半银子的盈余?
  门第阶层之争更甚于水火,而科举是唯一能够打破局限的途径,世家担心寒门学子大量涌入,危及他们的地位、瓜分他们的权益而已。
  路边几口大锅内煮着羹汤,乳白的蒸汽不断翻滚,扑在伙计那挂着油汗的脸上,闪闪发亮。
  一碗肉沫羹汤不过三文钱,却还是有人观望良久,迟迟不敢上前。
  谢显叹道:“昔年我随师兄外出游学,错过宿头借住农舍,那时我才知道天底下原来还有人连鸡蛋都不舍得吃……”
  他一辈子都忘不了那户人家忍痛杀了母鸡招待他们后,小姑娘哇哇大哭,说再也不能攒鸡蛋卖钱了的场景。
  年轻的谢显遭受空前冲击,看着几乎哭昏过去的小孩儿,生平第一次手足无措。
  不过在他掏光钱袋补偿给那家农户后,破涕为笑的小姑娘喝鸡汤喝得比谁都香,小脸蛋子都泛了红光……
  寒门子出头不易,常年艰苦的生活铸就他们超乎寻常的意志、忍耐力,以及拼了命向上的狠劲儿。
  他们就像石缝里的小草,但凡有丁点阳光雨露便会疯长。
  拐过下个路口,两人竟碰见了老熟人:朝堂上向谢显开炮那厮。
  对方一看见谢显就瞳孔紧缩,恨不得拔腿就跑,可碍于面子,又只能硬着头皮与他对视。
  谢显冲他呵呵冷笑,扭头对涂爻道:“盖败军之将也,竖子不足与谋。”
  滚回老家种地去吧!
  涂爻:“……”
  当爹的如此猖狂,谢钰那孩子能长成那样当真不易。
  对面那人哪里受得了这般折辱,顿时气血上头,哆哆嗦嗦指着他“你你”几回。若非同伴搀扶,只怕就要栽倒在地了。
  同伴:“……”
  你说你没事招惹他作甚!
  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过!
  谢显如斗胜的孔雀,昂首挺胸从他面前走过,眼神都懒得多给半个。
  涂爻有些无奈地对路过的巡街衙役道:“去盯着些,看不好就叫大夫。”
  终究是自家地面,出了事还得开封府收拾烂摊子。
  两人溜达达到了开封府,老远就见一对青年男女站在路边眺望,似乎在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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