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美食探案录》作者:少地瓜》第73/299页


第41章 香药脆梅
  去开封府的路上,谢钰一直在想,范石溪和徐茂才二人在凉州任职时,官阶最高不过一方知县,可谓位卑言轻,并不足以左右朝堂,那么他们又会在凉州之战中扮演什么角色?
  之前范石溪身上挂的血幡明确写他“忘恩负义”,他忘了谁的恩,又负了什么义?
  还有,凉州大战结束后,范、徐二人迅速右迁,一跃两品四级,先后官至知州,晋升速度不可谓不快。
  若推断成真,那么是谁举荐?举荐之人必定就是幕后黑手,或之一。
  而先帝驾崩后,两人的原本平铺直上的青云之路骤然受阻,显然他们并不太受当今器重。
  范石溪递折子请求告老还乡时也才五十来岁,若在官场,可谓正值壮年,他又没有严重的病痛,为何提前退出?
  是靠山倒台,他意识到在当今手下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抑或是感觉到了某种潜在的威胁,所以溜之大吉?
  至于徐茂才,在离开凉州后出任知州,兜兜转转筹谋到天子脚下,不可谓不用心良苦。
  可饶是这么着,最终也还是倒在知州任上。
  谢钰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缰绳,心中飞快盘算起来。
  照这么看来,范、徐二人的靠山,或者说幕后主使很可能就是先帝末期纵横朝堂,却又在当今登基后骤然失宠、隐退的高阶官员。
  想到这里,他已迫不及待回去拉名单了。
  行至开封府门口,守门的衙役冲他抱拳行礼,“谢大人!”
  谢钰翻身下马,官靴落地的瞬间,突然想起一个本该早就注意到的细节:
  若天武年间朝中真有人弄权,先帝知道么?
  先帝驾崩时他年纪还小,只隐约记得皇祖父晚年性情大变,也令谢钰对皇宫更加排斥。
  或许是病痛的折磨,或许是对于死亡的恐惧,抑或是对权力的贪婪,让先帝变得暴躁而多疑。
  就连曾经被视若掌珠的宁德长公主,也因当时初入朝堂的驸马谢显多次冒死直谏而被大加呵斥,父女二人的关系数次濒临决裂,宁德长公主一度公然拒绝出席除夕宫宴……
  对这样一位行至末路的敏感又多疑的帝王,朝中动向真的会瞒过他的耳目吗?
  解密就像拆线团,一旦抽出一根线头,思维便犹如脱缰的野马,疯狂奔驰不受控制。
  谢钰的脑海中仿佛刹那间炸开十几朵烟花,海量记忆碎片和大量随之而来的猜测令他应接不暇,几近晕眩……
  若果然如此,母亲不肯亲手揭秘也在情理之中了。
  常言道,子不言父过,纵然先帝一度昏聩,但他对宁德长公主的疼爱做不得假。
  甚至在垂危之际,他曾短暂地恢复曾经的英明,重新召见了爱女。据说当日父女二人抱头痛哭,冰释前嫌,先帝更不顾病体亲手写下遗诏,许她和驸马的爵位三代不降。
  他是帝王,也是父亲,在宁德长公主心中,对他的记忆绝对是极其复杂的。
  见谢钰站在原地不动,元培上前道:“大人?”
  疯狂汹涌的思绪像受到召唤的倦鸟,退潮海水般迅速回归脑海。
  谢钰缓缓闭了闭眼,“没事。”
  见他不想多说,元培也没有多问,只是道:“大人前些日子实在太累了,还是好好休息,不然公主和驸马该担心了。”
  谢钰完全没有注意他说了什么,一边往里走,一边重新思索起来。
  先是范石溪,再是徐茂才,那么下一个是谁?
  若真是她做的,绝不可能就此收手。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开封不比其他地方,各处耳目众多、守卫森严,万一失手……
  谢钰皱了皱眉。
  若当日自己不请她一并来开封,就好了。
  不,不对,他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
  即便自己不说,事实也不会改变多少,或许将来的某天他们也会在城中某个角落擦肩而过。
  以陌生人的身份。
  这么想的话,似乎还是现在的情况比较好。
  “马姑娘呢?”谢钰忽然很想见她,便问前面经过的衙役。
  “啊,马姑娘去百花楼了。”衙役爽快道。
  谢钰:“……”
  所有的复杂感情仿佛都伴着这几个字戛然而止。
  呵呵,去青楼。
  果然还是白担心了!
  见谢钰拉了脸,元培马上问:“不是案子都结了吗,她又去那里做什么!”
  百花楼里又没有小倌儿,她去了能干嘛?
  那衙役皱巴着脸道:“卑职也没问呐,只是听旁人说的,哦,好像出门时还背着药箱子,是不是顺便义诊去了?”
  元培松了口气,马上转过去对谢钰解释道:“大人,您听见了吧?二两就不是那种人嘛,之前她不是说有个□□得病来着,指定是复诊去啦!”
  谢钰的脸色神奇地好转,却一言不发,只哼了声,便头也不回往书房去了。
  谁管她是怎样的人!
  被扔下的元培和那衙役面面相觑,俱都苦恼非常。
  这到底什么意思嘛,解释不高兴,不解释也不高兴。
  真难伺候!
  百花楼。
  “还痛不痛了?”马冰问床上躺着的小姑娘。
  她叫蒲草,是之前张抱月求救的小妹妹,年纪跟袁媛一般大,可成长经历却犹如云泥之别。
  蒲草几乎瘦成一把骨头,小脸儿上皮包骨,蜡黄,但两只眼睛却依旧明亮而纯粹,像午后日光照耀下的湖泊。
  “多谢大人,已经不怎么痛了,”她颤声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有来世结草衔环……”
  “别说这些没用的,”马冰摸摸她枯草似的长发,一抬手,就多了一缕短发在掌心,“好好养病,过几天就好了。”
  她飞快地将短发藏起来,却不想蒲草早就瞧见了。
  小姑娘抿嘴儿笑了下,苍白的嘴唇几乎裂出血珠,“大人别藏啦,我都瞧见了……我真的还能好吗?”
  “能,怎么不能!”张抱月端着碗热乎乎的鸡汤上来,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这可是给贵人们治病的大夫,你我遇见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你瞧这几日你不是好多了?”
  “姐姐喝吧,这样好东西给我糟践了。”蒲草轻轻摇了摇头,因为消瘦而显得分外大的眼睛天真地望向她,听了后面的话,竟又露出露出一抹纯粹的笑,“是啊,我真的很有福气。”
  一个五岁被亲爹卖进青楼,差点死在嫖客手里的小姑娘,仅仅因为有人给自己治病,就可以开心地说“我真的很有福气”。
  张抱月两眼一酸,险些掉下泪来,忙别过头去忍了又忍,这才眼圈泛红地转过来,“喝吧,喝了就好了。”
  喂完了鸡汤,蒲草就犯了困,马冰和张抱月蹑手蹑脚退出来,这才敢狠狠松了口气。
  “大人,蒲草会好的吧?”张抱月死死抓住马冰的手,声音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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