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飞花》作者:多梨》第49/91页


  方清芷点头。
  说完后,陈修泽才走到她身边,抬手,抚摸着她的脸颊:“我已经为你破了很多次例,清芷,但我也是人,我也会有不开心的时候。我不希望这种事情将我们的生活弄得糟糕。”
  方清芷说好。
  陈修泽持着手杖,慢慢地往外走。只剩方清芷坐在餐桌前,一小勺一小勺地将剩下的全部吃光。
  阿贤这几日都没有来,负责照顾她的换了另一个男人,姓李,名清扬,是陈修泽正经招聘来的高材生,方清芷唤他一声李助。
  李助是上海过来香港的,为陈修泽工作的助理有四位,还有一名总助,李助是最年轻、资质最浅的那个。跟着方清芷这几天,他一直讲国语。
  在大部分香港人眼中,除却广东、福建外,剩下省份来的人统一称为“北方人”。李助属于家境殷实的那种,如今毕业后在陈修泽手下工作,拿高薪,工作体面,然而在讲国语时,仍不免遭到人鄙夷白眼,客气的,称呼一声“大陆佬”、“北佬”、“捞松”,不客气的呢,嘴巴毒,就称其为“表叔”,或一句“阿灿”。
  什么是“阿灿”?是前两年热播的剧中角色。久而久之,便成了对大陆人的蔑称。
  ――在内地等着香港人接济的穷亲戚,以为到了香港便能满地捡黄金,整日里幻想不劳而获,不遵守纪律和规矩,怕吃亏爱贪小便宜……
  他们如此看待内陆过去的人,一如称白人为“鬼佬”,轻蔑地喊黑人为“黑鬼”,日本人“嘎仔”,韩国“高丽棒子”,菲律宾“宾妹”,印度“阿三”……
  方清芷撞见一次李清扬被为难的场景。
  那日天气凉,她去买热红茶,李清扬陪着她,同店员交谈,点单。店员始终低头做事,面对李清扬用国语讲话,他一直都在重复:“什么?听不懂,请讲人话。”
  李清扬不得已换了蹩脚的粤语,那人噗呲一声笑,终于开工,喃喃一声:“又一个阿灿。”
  “不好意思,”方清芷将手按在玻璃柜台上,她微微侧脸,问,“能将你刚才的话重复一遍吗?”
  店员闭口不言,假装没听见,而方清芷已经抬头,朗声叫店主出现。她指着做事的员工,问店主,这里是否只允许用粤语点单,是否只接待“纯正的、几百年前来移民至香港、不同之后移居香港人士通婚的那一批新界居民”?
  店主立刻道歉,方清芷不接受,只指着李清扬,正色。
  “我要你的店员向这位先生道歉,”方清芷说,“立刻。”
  ……
  上了车,李清扬低声向方清芷道谢,方清芷微微摇头:“我只是看不惯他们,没事。”
  这不过是一件小事,哪想到夜间餐桌上,陈修泽便提起,微笑着问:“听说你今天为李清扬出头,打抱不平。”
  方清芷喝粥,她说:“就算今天被为难的是不认识的人,我也这么做。”
  话的确是这样,她父母以前被为难过,她自己便见不得这种事。何况也不太重要,她自己完全不放在心中,哪里想到晚上差点要被陈修泽给要去半条命。夜间中,方清芷睡到一半,朦胧听到有声响,继而有指轻抚慢揉,她惊醒,差点出声,又被陈修泽捂住唇,他说:“是我。”
  方清芷还在梦里,紧捏他手腕,朦胧不解:“你来做什么?”
  “做你,”陈修泽说,他低头,要她乖乖将舌头交出,低声,“让我看看,是否真的小别胜新婚。”
  俩人已经很久不曾这般,上一次还是他离开香港前,归来后又因冷战而未居一室。方清芷已经不再是起初那个一无所知、会因未知而恐惧的人。现在她同陈修泽已经度过了尚算艰难的磨合期,几指便轻而易举地撩拨她神经。只是方清芷尚以为对方仅仅是因为渴了才如此热情,但第四次被陈修泽拉去时,她才察觉不妙。陈修泽捏住她脸颊,忽而说了不着头脑的一句:“你认为人戴眼镜怎样?”
  方清芷说:“难道你眼睛视力下降?”
  “怎会,”陈修泽全击,击到方清芷脸色煞白地用指甲死死抠他的手臂,他仍不退,偏爱这种好似无任何缝隙,“只是瞧见身边越来越多人戴眼镜。”
  他说得很奇特,彼时已经昏了头脑的方清芷也分不出心去多想。
  多奇怪。
  陈修泽怎么会讲身边越来越多的人戴眼镜呢?
  次日,方清芷再去上课,身边的人已经换了,换成本该休假的阿贤。
  方清芷诧异:“你怎么忽然休息?”
  阿贤说:“李助理留在公司做事了,他性格不适合陪您。我的休假啊?我孤家寡人一个,休不休息都一样,反正这样也不累,还能吃到孟妈煲的汤。”
  方清芷立刻想起昨天陈修泽的反常,他简直如猛兽开闸,缓出疾入,以至于今天方清芷走路都不自在,现在也像穿了过厚的衣服般摩擦,即使坐着也好似陈修泽尚在里面,令她坐立皆胀到不适。
  方清芷又问阿贤:“你是不想寻找女友吗?”
  阿贤呆了呆,笑:“我这样的人,还是不要耽误好女孩了。我都没正经读过书,娶了,也是糟蹋人家。”
  方清芷纠正:“喜欢不喜欢,和读没读过书不同的。”
  “不,”阿贤摇头,“不一样的。”
  方清芷还是不懂他所说的“不一样”究竟在哪里。
  读未读过书不重要,志同道合、有共同话题语言才是最佳。
  到了学校,她下车,阿贤也下来。他仍旧戴着帽子,衣领竖起,遮挡住大半张脸和脸上的疤痕。目送着方清芷进入校门后,阿贤转身,没有立刻离开,他站了一阵,瞧着有身着白裙骑单车的女孩子进了校门,才慢慢往车的方向走。
  剩下的时间里,阿贤都要在这里等着,等候方清芷差遣。
  以及给陈修泽打去电话,兢兢业业地汇报今日方清芷的行程和心情。
  “好,”陈修泽颔首,“辛苦你了阿贤。”
  通话结束后,陈修泽才将听筒扣回,凝神静气地看面前站着的李清扬。
  李清扬低着头,眼镜架在鼻梁上,身形清瘦。
  陈修泽说:“你做我的助理,已经一年了。”
  李清扬低头说是。
  陈修泽说:“我让你照顾了四天方小姐。”
  李清扬的眼镜微微下滑,他垂着头:“是。”
  “才四天,”陈修泽走到他面前,仔细为李清扬整理领带,平静地说,“你就故意扮可怜、引善良的方小姐为你出头。”
  李清扬说:“先生,我――”
  陈修泽一掌打在他脸上,冷声:“你在觊觎些什么?”
  李清扬捂着自己的脸颊,他是读过书的高材生,完全想不到会接受这样野蛮原始的羞辱。
  “你当真以为那天无人?以为无人听你故意磕磕绊绊讲粤语?”陈修泽说,“去领薪水,你被解雇了。”
  李清扬说:“你这样做不符合程序――”
  “不符合?”陈修泽甚至不看他,“你该庆幸你去年才来公司,再早几年,我不介意送你去海中飘回大陆。”
  陈修泽不看他:“滚。”
  陈修泽低头,拔出钢笔,想。
  现在的年轻人,就连吸引人的招数都如此老套。
  他早就不用这套了。


第34章 刀刃
  宁可错杀一千, 不可放过一个。
  或许李清扬的确仅仅是想要通过扮演弱者、从而获取方清芷的同情――或许他在公司中,也依靠类似小招数来从同事间得到一些特殊关照。
  但那又如何?
  陈修泽眼中容不得半点沙子。
  他本身就多疑,但凡有一点苗头, 便立刻扼杀在摇篮中。
  等到晚间下课, 方清芷从图书店中打工回来, 陈修泽等着她吃一道汤,天气渐渐转暖,方清芷的胃口也随之改变,她更喜欢晚上喝一些, 虽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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