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娇》作者:白糖三两》第108/109页


  “他身边有世族的耳目,后宫中更是多得数不清,我只好将他们都杀了,有时候不分好坏,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起初杀人的时候,我夜里都做噩梦,他乔装成宫女,偷偷翻窗子进来彻夜陪着我……我在宫里很孤单,他待我好,我便喜欢上了他,所以再做这些事的时候,一想到他便不觉得艰难。”夏侯婧说起这些的时候,面上并未出现多少笑意。
  她平静道:“只是恶事做得太多,有时候都快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人。”
  夏侯婧话里并没有要为自己辩驳的意思,只是如同讲故事似的,对薛鹂说起了那些过往。
  好一会儿,薛鹂忍不住问她:“你不后悔吗?”
  赵暨不会放过夏侯氏,她付出再多的情意,也只会结为苦果独自吞下。没人会挂念她的好,赵暨继续做他的九五之尊,后宫佳丽无数,很快就会忘了她。
  夏侯婧笑了笑,说道:“这是夏侯氏一族的命,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无甚可悔。只是……他应当不会太快将我忘了。至于旁的,知我罪我,悉听世人,死后何必再问生前事。”
  夜里宴席散了,魏玠接薛鹂回去,她心事重重,仍有几分恍惚。夏侯婧与她说的话就像是个梦似的,一转身,她又成了带着嚣张气焰的皇后。
  魏玠扶她上了马车,问道:“夏侯婧同你说了什么?”
  薛鹂没有立刻回答,反问他:“你说赵暨会不会心软放过夏侯氏?”
  魏玠一脸“你在说什么胡话”的表情看着她,薛鹂叹了口气,说道:“我只是问问,兴许他对夏侯婧有些情分在,能从轻处置呢……”
  “你怎知不是出于利用,他最善于装模作样,欺骗人心,这些你不是见识过吗?”
  薛鹂不满道:“你这些话听着像是在骂我。”
  魏玠笑道:“怎么敢做不敢当?”
  “那又如何。”薛鹂说完后,想到夏侯婧,又想起赵郢与赵芸,忽地说道:“想来权势滔天未必是好事,我也不求做什么人上人了,只要你我都平安无事,怎么样都好。”
  魏玠低下头,抬手抚上她的脸颊,轻声道:“我与他们不同,棋子总有被丢弃的一日,你怎知我不是执棋之人。”
  而后他说:“等孩子生下,我带你南下散心。”
  “好。”
  秋夕过后,仅仅五日,一众老臣在宫门前长跪不起,逼赵暨铲除夏侯氏。
  而后据宫人所说,赵暨心中百般不舍,涕泪横流地下了缉拿夏侯氏全族的谕旨。
  夏侯信抗旨不从,被就地诛杀,夏侯太尉则自刎在宗祠中。没有等到发入牢狱,去围剿的兵卫中不乏有世族中人,新仇旧恨都一起算,几乎是血洗了太尉府,连同夏侯氏旁支也没有幸免。
  魏玠在宫里与赵暨下棋,天上阴云密布,显然要落雨了。见赵暨心思不在棋局上,他便收了手,说道:“今日便到此处,陛下既然有心事,还是改日再弈棋要好。”
  赵暨眉头紧皱,指间紧紧捏着一枚棋子,眼神中满是焦躁不安。
  “太尉府有那么多人吗?都几个时辰了,这些混账还没有了事?”
  “陛下是悔了吗?”
  赵暨毫不犹豫道:“为何要悔?”
  求仁得仁,如愿以偿,损失再多也值得,他绝不会后悔。
  魏玠微微颔首,说道:“天色晚了,鹂娘还在府中等我,我不便留她一人,先行告退。”
  赵暨也没了下棋的心思,挥挥手说道:“无妨,你快回去吧,省得她在背地里咒我。”
  不等魏玠走出殿门,一个宫人匆忙来报,跪在了赵暨身前。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自刎了。”
  空荡的殿中,那略显尖细的嗓音在室内回荡,刺得赵暨耳朵发疼,紧接着疼痛似乎蔓延到了五脏六腑,疼得他不由躬下了身。
  有冷风从殿外吹进来,仿佛他的身体也破了一个大洞,那些冷风从他的身体中飕飕地穿过去,留下一片空洞苍凉。
  魏玠听到一声棋子落地的脆响,脚步微微一顿,而后没有迟疑地继续向前。


第107章
  尽管太尉已经替赵暨做到了极致,然而即便是赵暨,也不相信权势滔天的人能够忠心不变。
  战乱死伤惨重,夏侯氏为了平乱牺牲了一大半的人,太尉六个儿子,只剩下夏侯信与次子还活着,兵力也大不如从前。加上太尉早做好了被卸磨杀驴的打算,当兵马围住太尉府的时候,他几乎没有反抗,不等被擒住便自刎而死。
  府中百余人,加上还有拼命逃亡的,派去的兵马杀了一天一夜,府里终于一片死寂。不等入夜便下去了大雨,太尉府血流成河,宛如人间炼狱一般。
  薛鹂也得了消息,她只是没想到,赵暨行事如此狠绝,半点余地不留,任由太尉府的人如同猪狗般被屠了个干净。如此一来,震慑了贼心不死的宗室与望族,也好让心怀怨念的世家消气。
  所有人都当他从前是装疯卖傻,背地里韬光养晦,心里必定对夏侯氏一族怀恨在心。却不知是他一手促成,要用夏侯氏满门的血成全他的野心,成全齐室的安稳。
  魏玠要脱离魏恒的掌控,从此不受魏氏的禁锢,更不必被其他士族牵制。而赵暨太久不曾理过朝政,朝中大小事都不经他的手,几乎都被魏恒独自揽下了。如今夏侯氏的人死绝,他事事都离不了魏玠的指点,手下能用的人也都出自魏玠。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魏玠回府的时候,天色阴沉沉的,他看不清路,只能凭借晋青出声提醒。
  等回屋的时候,他的长袍下摆满是水渍,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
  “你快去换身衣裳。”
  他脱了外袍,跪坐在薛鹂身前,摸了摸她混浑圆的肚子,说道:“若这孩子也是雀目,倒是我害了她。”
  薛鹂毫不在意道:“你虽是雀目,瞧着却不碍事,你我的孩子定不会差。”
  他摸着薛鹂的腹部,若有所思道:“这是……你我的孩子。”
  似乎是被薛鹂的情绪感染了,直到了这一刻,他心底才冒出些异样的感受,竟也开始期许这孩子的降生。
  薛鹂摸了摸他的脸颊,看向窗外的瓢泼大雨,说道:“我方才听人说,太尉府那处的街市已经被封了。”
  “这几日都莫要去了,免得脏了眼。”
  “皇后被幽禁了?””
  “赵暨下令后,夏侯婧在宫中自刎而死,她宫中里的人也一并处死了。”
  薛鹂并不觉得意外,也称不上难过,她与夏侯婧不算熟识,只是觉得她有些可怜,若她当真是荒|淫残暴之人,她自刎时兴许还能少些伤心。
  魏玠心里没什么感受,淡淡道:“早些歇息,这雨还要再下几个时辰。”
  一些事都在有条不紊地回到正道,夏侯府堆积成山的尸首一夜间被清理干净,血水却一直流到了街上。以至于有一段时日,百姓都绕开太尉府,不敢从附近的街巷过。
  魏氏大不如从前。魏植辞官在家中修养,族中只剩下几个不起眼的旁支在朝中说得上话。
  薛鹂的肚子越来越大,夜里魏玠醒着帮她翻身。他时常找借口不去上朝,遇上朝会也不去,以至于赵暨遇事叫不动他,又不便命人传话,几次三番到府里与他议事。
  薛鹂产子那一日,正逢洛阳冬日初雪,魏玠没有听从医师的话在外等候,而是始终在屋里陪着薛鹂。
  她疼得发抖,嗓子哑得几乎要哭不出声,魏玠低头望着她,手掌抚着她的脸颊。
  薛鹂感受到有冰凉的东西滴到脸上,她睁眼看去,第一次见魏玠在除□□以为的事上落泪。
  产婆将孩子抱到薛鹂身前,孩子泛着紫粉色,看着有些骇人,她险些要哭出来了,产婆才说:“安然无恙,是个女儿。”
  薛鹂这才稳下心,扯了扯魏玠的袖子,小声道:“我没事了。”
  “嗯,你好好歇息,我在此处守着你。”
  薛鹂的生产并没有什么波折,身体恢复也算好,孩子一生出来便交由奶娘照料,给她省了许多心思。
  而后各家的贺礼送到了府中,连同许久不曾往来的魏蕴也送了贺礼。
  薛鹂的女儿名唤魏宁,魏宁的满月宴上,从前说着再也不见的梁晏千里迢迢赶回洛阳,给魏宁送了宝石项圈,再见薛鹂也能从容面对,唯独对魏玠没有一个好脸色。
  或许是由于奶娘照料的周全,薛鹂生下魏宁许久后,仍对做母亲这件事没什么实感。
  而后冬雪渐消,初春之时,魏玠果真说到做到,命人将玉衡居的海棠树移栽到了他们的后院。
  魏恒没有挺过冬日便去了,因此府中的人对魏玠的行径都没有什么异议,反倒帮着一起搬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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