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京城报仇的》作者:香草芋圆》第162/166页
昨晚众目睽睽之下,禁军把三个停尸担架捆扎成一摞,马车急送京城。早晨居然原车又拉回来了。
据说——官道又倒了棵树。进不得京。
她眼瞧着白布蒙住的三具担架抬进邸店,抬上二楼。
停在东边最大的甲二号房里。
就搁在负责值守邸店的禁军指挥使雁二郎面前,由雁二郎亲自看那仨尸体。
“盛老爹人还活着就好。”应小满嘀咕着,把手里最后一摞纸钱扔去火里。
义母凑近瞧她的脸色。“想哭了回屋里哭。”
“我没事。”应小满拉着义母进门里,“说过多少次了,我只认应家爹娘。”
义母上楼时还惦记着:“你亲娘的襁褓可以拿去雁家认亲……”
应小满:“不去。”
话虽如此说,但半个多时辰后,当晏容时踩着京城的浓重暮色赶来城郊邸店时,应小满依旧抱着膝盖蹲在邸店的背风处。面前一堆灰烬。
直到修长身影挡在面前,她才惊醒般猛地抬头。
“七郎?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入京拘捕一个重要人犯?”
“已经拘捕了。”晏容时摸了下应小满的手,冻得冰凉的,人不知在风里蹲了多久。
他的目光扫过那堆灰烬,没说什么,把依旧蹲着的应小满拉起身,拉开身上挡风氅衣,把她裹进大氅里。
“下午得空,过来看看你。你亲生父母的事……”
“襁褓还我。”应小满打断他的话头。
“襁褓……我想想,留在京城官衙里了。改天拿回给你。”晏容时如平常般好声气地哄她。
但短短几句话对话,足以让应小满听出清润嗓音里掩饰不住的疲惫。
她仰起头,借着邸店透出来的灯光打量身侧郎君的面色。
查看片刻,担心地抬手摸了摸他的眉眼。“很累么?”
“累。”晏容时叹了声:“忙着准备,两天没合眼了。早晨御前盯着郑轶时不觉得,出来时一阵头重脚轻。还好官家赐下热粥,我在外皇城的值房睡了会儿。”
应小满一听就急了。“留在京城早点睡呀。你赶着出城做什么。”
“看看你。怕听闻了亲生父母的噩耗,你躲在房间里哭。”
晏容时把包裹两人的大氅又裹紧些,两人挤挤挨挨地拥在一处,他低头仔细打量片刻,眉眼逐渐舒展开来:
“眼见你无事,我也安心了。”
“我无事。”现在轮到应小满拉住晏容时的手快步进邸店门,催促他休息:“楼上空那么多房间,寻一间去睡。”
“慢着。还有桩事要先做。”
晏容时叫来值守的禁军都尉:“厨房有没有热羊肉汤?楼上停的三具‘尸体’,来回路上没吃喝。准备些热汤,拎过去挨个喂几口。”
应小满:? 死人要喝汤?!
倒吸口凉气的功夫,两人已踩着木梯上二楼。
她的脚下往西边自己的房门前走,眼风却忍不住往东边停尸体的甲二号房方向瞥。
七郎吩咐的那句话带给她很不好的联想。
尸体……要在邸店里停好几天呢。
应小满撑着门框。清凌凌的目光有点飘忽,时不时往东边飘一眼,疑惑里隐现一丝紧张:
“给尸体喂热汤,是什么规矩?”
对着面前略显紧张的小娘子,晏容时想了想,附耳过来,悄悄压低嗓音解释。
“嘘~别对外头说。我们大理寺的老规矩:尸体喂热汤……防诈尸。”
应小满:!!
第77章
“防诈尸”的所谓大理寺老规矩, 没撑过两句话。
对着应小满吃惊瞪圆的乌亮眼睛,晏容时没忍住,扭头轻轻地笑了声。
险些信以为真的人顿时反应过来。
“不是讲以后都不骗我的吗!” 应小满恼火地质问。
眼看再逗下去就要发作,晏容时立刻认错, 好声气地哄了半日, 随即低声解释:“三个都是活口。”
应小满吃惊地“啊” 了声, 心里的那点火气便消散了。
两人刚才一起入店, 并肩上楼,至今挤挤挨挨裹在大氅衣里。短暂吵嘴时也裹在一处,小声地吵, 小声地哄。
甲二十六号房就在面前,晏容时推开虚掩的门,查验房内并无不妥,叮嘱说:“早点休息。嫌犯都已抓捕落网, 应家无需再停留京城。你这边准备好了, 知会我一声, 尽早启程”。
分别即将再度来临,反倒令人眷恋起眼前的温暖。
应小满轻声说:“没这么快启程。还需再准备一两日。”
两人在门边拥抱良久, 还是应小满推了他一下, 催促:“去睡。”
——
应家在邸店又停留了两日。
正式启程回荆州老家的那天, 是个秋高气爽的清晨。日头一大早便从东方云层中升起, 接连几天秋雨带来的萧瑟寒意被久违的阳光消融去七分。
“伢儿, 仔细查查你屋里。别落下什么物件!”义母抱着阿织,从马车里探头出来喊道。
应小满仔细地翻查完桌椅床铺,把房间里的衣物箱笼挨个上锁。晏家长随把箱笼扛上马车。
隋淼起了个大早, 凌晨时分快马来回一趟,把京城带来的大摞药包交付应小满手里。
“乡间不好抓药, 给应夫人的滋补药包带来整百副,这个秋冬不要断。我家郎君说,阿织小娘子头一次去荆州,年纪又小,路上怕有水土不服的情况。因此郎君请动晏家相熟的郎中随行,希望小满娘子不要介怀。”
隋淼身后笑吟吟走出一位背着药箱的郎中,拱手行礼。
应小满一眼便认出,这不就是登门给义母诊脉开药方子的那位妙手郎中吗?
有郎中随行还有啥好说的,义母抱着阿织下车道谢。即将启程去往荆州的车队里,又多一辆载郎中的马车。
邸店外嘈杂的人声和马匹嘶鸣声里,应小满站在车门边,回身往京城的方向远眺一眼。
秋风吹起她身上披着的新氅衣。
京城里急送来的秋冬避风用的厚氅衣,和晏容时自己穿的那件同样式样,只是尺寸和颜色不同。他那件氅衣通体玄色,她这件通体朱红。
大理寺刚刚拘捕一名重要人犯,从去年秋冬开始查办的兵部武器倒卖大案,如今已到关键时刻。晏容时不得空出京送她。
她略恍了下神的功夫,后头辎重马车的箱笼已经装好。隋淼过来回禀:“随时可以启程。”
应小满的思绪被拉回眼前,跳上了马车。“走罢。”
车轮缓缓滚动往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