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京城报仇的》作者:香草芋圆》第28/166页


  一刀下去开膛剖腹,按住鱼头,刀尖轻轻一转,血水里剜出内脏,堆去旁边。
  三两下刮鳞去骨,斩头去尾,肉质最为鲜嫩的中段切开,柳叶薄刃倒映寒光,案板响起一连串整齐剁刀声,刀速快得在灯光下显出虚影,雪白鱼脍一片片薄薄切开,依次盛进瓷盘里,铺成绽放花瓣形状。
  咚地一声闷响。应小满把利刀扔回案板。
  无用的内脏鱼鳞骨头甩去地上,鱼头和尾巴放入袋中,沾血的两手去清水里浑不在意地洗涤干净,她双手托起瓷盘,将整盘雪白鱼脍托举给七郎,满怀期待仰起脸。
  “杀好了。七郎,你如实跟我说。如果你是鱼市买鱼杀鱼的主顾,隔壁铺子只要二十文,我要三十文。你会愿意多出十文,做我家铺子的回头客么?”
  七郎长吐口气,将整盘鱼脍接来手里。
  五斤重的整条活鱼宰杀切脍,头尾只几眨眼的功夫,活鱼只剩一堆骨头。玉手染血,刀法如风,分明只是杀条鱼,居然硬生生看出了“惊心动魄”四个字。
  好在放下屠刀的应小满,乌黑眸光又恢复了往日的柔软亮光,眼睛晶亮闪耀地等他答复。
  “必做你家铺子的回头客。”七郎捧着鱼脍瓷盘,两人并肩进堂屋。
  应小满寻来两双筷子,各自尝了一口爽滑鲜嫩的鱼脍,又给蹦蹦跳跳过来的阿织嘴里塞一小片,“为什么。”
  七郎举筷品鉴鱼脍。内双上挑的一双桃花眼微眯起,细细地琢磨方才瞬间突然而来的,头皮发麻的感觉。
  他很快寻到两个合适的形容词:“少见,刺激。”
  “素手执白刃,朱颜染血光。京城人不缺钱,缺的就是这份少见的刺激。”
  应小满若有所思:“原来如此。多谢你啊。”
  可算把李郎中半天讲不清楚的地方给点明白了。
  她咀嚼着爽滑弹口的鱼脍,边想边说:“所以杀鱼生意长久做下去的话,我应该会有很多回头客?生意红火?”
  “生意会红火。就是利薄了些。”
  “开个杀猪宰羊剥皮子的肉铺生意呢?”
  七郎夹起鱼脍的动作顿了顿,像是了悟般,似笑非笑瞥来一眼。
  “原来所谓应家将来在京城的长远打算,落在这一句。说了半天的杀鱼生意,差点把我给绕进去了。肉铺子生意利厚,若是你这小娘子执刀杀猪宰羊剥皮子的话……”
  思绪瞬间又转出千里,设想面前的美貌小娘子红润嘴唇叼一把柳叶薄刀,把猪羊撂翻在地,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场面……
  少见,刺激,头皮发麻。
  “选个好地段开铺,回头客必定多如云来。洞明桥往北,城西内大街往东一带,巷陌繁华,居民众多,地价又不算太贵。如果有人出店铺门面的话,可以考虑。”
  应小满抿嘴笑了下,给他夹了块鱼脍。
  城北的肉铺子生意能做。
  和七郎商量事情靠谱。
  她心里琢磨着,等搬家之后,或许可以和七郎提一提报仇的事。如果得七郎同意帮忙,必定是个好帮手。
  两人联手顺利报仇,静悄悄等候风声过去的同时,就可以考虑在城北顶个肉铺子做生意的长久大计了。
  ——
  亥时初,星子满天。
  应小满领着睡眼惺忪的阿织出门转了一圈。
  铜锣巷两边蹲守着四五个陌生面孔的精壮汉子,不知何时出现的,傍晚进巷时这些人并不在巷口。他们并不说话,身上乌青色袍子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四五双眼睛仿佛鹰隼般闪亮,时不时往巷子进出的人身上扫一圈。
  应小满领着阿织夜晚出门的理由是打水。
  打水回来时,巷口几道目光犹自炯炯地盯着她们,并没有人先开口。她不理会那些目光,只在路过其中一个汉子身边时,低头和阿织说话,“小幺,十一郎酒醒了么?”
  阿织乖巧地应声,“嗯!”
  蹲在墙边的精壮汉子听到这句,却露出激动神色,三两步追上来,跟在她们身后,压低嗓音回了句,“十一郎醉死酒缸。七郎酒醒了么?”
  应小满脚步一顿。
  暗号对上了。正是“醉死酒缸”四个字。
  她头也不回道, “夜里来。”领阿织进了家门。
  入夜后。天籁寂静,水洼响起一两声蛙鸣。
  阿织早睡下了。
  应小满在夜色里打开院门。
  守候已久的几个精壮汉子鱼贯进入小院,训练有素地把守住各处,四下里搜检无异状,领头的护卫掉头出门迎接主人。
  片刻后,七八名护卫簇拥着一名锦袍男子进门来。
  那男子的打扮和逛鬼市差不离,戴风帽,披斗篷,从上到下遮掩得严严实实,声线冷锐,但听着年纪并不很大。
  “七郎在此处?”
  应小满反问,“十一郎?”
  看不清面目的男子纹风不动,也不应。
  夜风吹起风帽边角,却又露出风帽下佩戴的恶鬼面具,遮挡住全部面目,只露出一双精光闪耀的狭长眼睛。
  来人只进门问了句“七郎”便再不开口。起先站在漆黑庭院里不动,视线扫过西屋油灯映出的修长身影,背手便快步往屋里走。
  精壮护卫们前呼后拥,簇拥着十一郎当先进堂屋,倒把应小满这主人挤在外头。
  义母听到动静,从自己屋子才迎出来,顿时被堂屋里满满当当的佩刀汉子吓得又缩回去。
  京城贵人多,贵人自矜身份、傲慢待人的姿态,应小满见识得不少。
  寻上门来的十一郎对她们倒没有呼来喝去,也不像雁二郎那般明晃晃的嫌弃穷门小户,却是彻头彻尾的漠视。
  应小满心里嘀咕着,七郎的这位好友,手下训练有素,十一郎本人却好生傲慢啊。傲慢到了骨子里去。
  脚步停在光线昏暗的堂屋门口,她看了眼西边,亮灯的西屋已映出两个对坐的身影。脚步一转,在满堂屋炯炯盯视的目光下,她转身进义母屋里。
  义母当然睡不着,坐炕上竖起耳朵听动静。
  和应小满不同,义母今晚的心思盯在另一桩事上。
  “七郎家里总算来人了?”
  义母如释重负,喃喃地念佛:“早该来了。对了,他积欠了四贯钱都没还咱们,伢儿,今晚盯着他别赖账。”


第20章
  “不是他家里人,是他在刑部做官的好友。”
  应小满坐在炕边解释,“七郎家里有人要害他,所以没有知会家里人,只知会了他最好的朋友,叫做‘十一郎’。”
  义母嘀咕:“随便来的家人还是好友,把人领走就成。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在我们女户家过活。”
  “娘,我已经答应七郎跟去新宅子住一段时日。他家里动手脚的恶人还未揪出,倒不是赖着我们家不走。”
  应小满扯着义母的衣角小声商量,“再听听西屋动静。京城坏人太多,听听他好友是来接他的,还是来害他的。”
  十一郎的声线从西屋传出,语速不快,越发显得冷。
  “我以为你死了。汴河上下百里捞不着你尸首,跟随你的两名家仆尸身倒是俱寻获了。你家里在准备给你立衣冠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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