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京城报仇的》作者:香草芋圆》第8/166页


  应小满一惊之下,突然又想起——
  牙婆把她拉扯去河边的当天,正值早晨天光好,船头居高临下、仿佛挑拣鲜鱼一般打量她的那位贵人,她其实隔着河面看清了相貌的。
  看起来二十出头年纪,神色矜傲淡漠,穿一身华贵的火狐裘,腰间佩剑。
  长得倒是人高马大,相貌堂堂,却仿佛手脚不能用似的,自个儿纹丝不动地站在船头,只张嘴使唤人,一个人把身边十来个小厮婢女使唤得团团转。
  应小满的脑瓜子飞速转动起来。
  当日早晨站在“大理寺”官船上打量她的那位贵人,难道就是茶博士口中担任“大理寺高官”的晏家当家人,晏容时?
  她在不知情时,已经见过她仇家了!
  ————
  傍晚转小的牛毛细雨里,应小满哼着歌儿踩水归家。
  义母在家里忙忙碌碌地整理箱笼,听到进院的轻快踩水步声,从堂屋瞥来一眼,很快又瞄第二眼。
  “今天怎么了 ,格外地高兴。”
  “我知道仇家叫什么名字,住哪里,长什么模样了。”
  应小满高高兴兴地掰开路边铺子刚出炉的热腾腾的炊饼,分给阿织一半,“娘,我很快就能报仇了。”
  义母大吃一惊,“别当着小孩子面说这些!”
  抱起阿织去屋里炕上坐着,义母转身回来堂屋里,又悄悄问一句,“确定是恶人?”
  应小满咬着炊饼说,“河边照过面,看着像恶人!”
  遥远的“报仇”两字突然变得迫近眉睫,义母心底隐藏的忧虑不安瞬时间升腾上来,声线都开始颤抖:
  “你要怎么报仇?俗话说,杀人偿命。就算是个大恶人,也轮不到你这十几岁的小娘子动手啊。你爹糊涂!”
  “娘别怕。我是刚入京的外地人,和晏家人一个不认识。就像娘说的,谁也想不到我身上。”
  应小满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赞叹说,“我爹真是个明白人。”
  义母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具体哪处不对,皱着眉头做饭去了。
  吃用过一碗开胃驱寒的胡辣汤,帮着收拾干净桌上,应小满叼着炊饼坐在桌边,开始循记忆慢慢地画像。
  义母扫地的间隙凑过来瞧一眼,吃惊问,“你画的是人还是山猫?方里带圆一个脑袋,中间长圆一个鼻子,两条长线眯缝眼睛,哟,还斜眼看人。”
  应小满放笔细看,自己也不大满意。她平日里学画画儿,都是对着山上的鸟兽鱼虫画,没怎么画过人。
  指着桌上的“山猫”图,她嘴里如此形容:
  “这便是我仇家的长相——单眼皮狭长眼睛,小麦肤色,眉毛浓黑,相貌堂堂,眼神阴沉。”
  义母琢磨了半日,“听着确实有些凶恶。像恶人相貌。”
  “山猫”图下头还藏着另一幅画儿,义母好奇心起,取来面前迎光细看,顿时就露出想笑又忍笑的模样:
  “这幅又画得谁?还是方里带圆一个脑袋,又黑又亮两只眼睛,哟,双眼皮的狐狸。”
  应小满脸皮一红,把画儿抢过来,对着“狐狸”图,嘴里形容道,
  “天庭饱满,眉毛浓长,肤色白净,双眼皮大眼睛。——这个画的是西屋那位。”
  义母奇道,“你怎知西屋那位是大眼睛。人压根没醒过,闭着眼。”
  “是双眼皮大眼睛。”应小满坚持,“短短醒过一瞬,我瞧见了。”
  母女两个正小声嘀咕时,阿织蹬蹬蹬地跑出来堂屋,惊奇地喊,“阿姐,快过来看。西屋哥哥好像醒了!”
  西屋炕上昏沉沉三四日的年轻郎君,人挣扎在清醒和昏昧之间,眼睛似睁似闭,浓黑睫毛时不时地抖一下,眼睑偶尔睁开一条缝隙,便被屋里亮光刺激地闭上眼去。
  义母如临大敌,急忙把阿织抱回自己屋里,又把女儿往后拉扯,自己挡在前头,凑近谨慎问,“这位郎君,你醒了?”
  屋里母女两个睁大四只眼睛,瞪视良久,榻上的人动也不动。
  应小满失望道,“没醒。”
  话音才落,睫毛连同眼睑又明显抖动一下。
  炕上的男人细微而吃力地点了下头。


第6章
  西屋的郎君身体底子好,从连续三日不退的高热里硬扛过来,来势汹汹的一场风寒没能要了他的命。
  但人虽恢复清醒,却开不了口,轻易挪动不得。
  勉强眼睑掀动,露出雾蒙蒙的涣散眼神,乍看一眼周围便闭起。
  想要说几个字,嘴唇开合,只断断续续地发出几道气声,说什么再听不清。
  应家母女俩才放下的心又提起来。官府发下赈济的两尺细布,扯半幅送去郎中家,换来一趟看诊。
  李郎中登门时,榻上的男人已经再度昏睡过去。
  “鬼门关里逃得一条性命,耗损太大。不着急让病人说话,命还在已是万幸。”
  “卧床静养,能睡则睡。每日按时服药,右手背的伤口早晚敷药,不要碰水,防止伤口化脓。多吃点补气血的东西……呃,”李郎中打量几眼四下里寒碜的土炕木桌,
  “罢了。叫病人卧床静养,早晚多食些小米粥,亦可调养身体……”
  郎中絮絮的叮嘱声中,应小满盯着窗外檐下的吊篮发呆。
  五天了。
  之前大理寺官船在河道里捞出的两具腐烂尸身,据说果然牵扯两起谋杀命案,这几天在京城各处传得沸沸扬扬,轰动一时。
  但深夜顺水飘来她家门的这位郎君,竟像没有家人似的。一个大活人凭空出现,连个水花都未惊起。
  她接连五天揣着画像在河岸边转悠,赶来城南河边寻人寻尸的半个亲友都没撞着。
  “……温补滋阴的小米粥!”郎中放重语气,“可听见了?知道你家家境不好,但再敷衍要出人命的。”
  应小满瞬间回神,“听见了。每天两顿温补小米粥。”
  看一眼榻上昏沉睡着的消瘦郎君,她的思绪又飘散了。
  难道不是京城本地人?或许是外地来京城的商贾,被人在水上谋财害命,谋夺财物,所以才寻不到家人……
  寻不到家人,就得不到重金酬谢。还得给他一天两顿小米粥。
  应小满忧郁地叹口气。
  难怪人人都拦阻她。捞尸这个行当果然不是新手轻易做得的。
  ——不小心水里捞出活人,就是赔本生意呐。
  郎中兴许误会了她这声叹气,目光扫过这间不折不扣的陋室,压低嗓音慎重叮嘱:
  “应小娘子,你们自己也新到京城不久,又是女户。你救他一命足够,多余的事别牵扯进去。等你们搬家那日,不管这位病情有没有好利索,让他自己走。”
  炕上平躺的郎君细微地动了下眼睑。
  外头堂屋响起细碎的脚步声。侧耳旁听的义母坐不住了,起身走去灶台边翻找。
  灶上还有点官府赈济的米面,够全家吃两三日,但熬粥滋补的小米需额外买。家里昨天才咬牙买回来两升小米,专门预备着给阿织喝粥长身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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