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儿带女去逃荒》作者:叶流金》第169/173页


  豫王张着嘴,宛如没了氧气的鱼,只是翕合着嘴唇,却发不出声音来。
  过了许久,他才颓然开口:“我绝无谋反之意,父皇为何如此对我……”
  他才哀怨了一句,猛然又跳起身来。
  “是你,一定是你!是你向父皇进谗言,父皇才会责罚我!傅景胤,我之前居然没看出来,你竟是如此狠毒阴险的鼠辈!”
  看着他前后情绪变化如此之快,云初不由得信了外面婆子说过的话,豫王看起来真的是有点儿疯癫了。
  傅景胤却摇了摇头:“你错了,你讨好父皇这么多年,却完全不了解父皇的性子。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一直以为得到了父皇的宠爱,就可以得到一切,可是你忘记了,父皇先是皇上,之后才是我们的父亲。对他来说,天下比儿女亲情要重要得多。”
  豫王呆愣了片刻,忽而目光又转向恶毒。
  “你少装蒜!我跟你斗了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除了借着父皇的名头压我,你还有什么本事?这次你又搞了什么阴谋诡计……”他的视线陡然转向云初,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我知道了,你跟这个什么海家小姐有了私情,为了救海百川,才会设计陷害我!你们这对狗男女!父皇只是一时恼了我而已,等父皇消了气,我自然还会做我的豫王爷!”
  豫王也许不了解皇上的真实病情,也不了解皇上的性子,可是有一点他却十分笃定的,那就是皇上对他和贵妃母子二人的宠爱。
  从前他陷害过那么多官员,搞出那么多事情,甚至闯了许多祸事,可是皇上对他都是格外宽宥,最多不过责罚一下做做样子,之后宠爱照旧。
  哪怕他数次要害傅景胤的性命,皇上也从不深究。
  豫王对傅景胤如此嚣张不服软,也是因为有这样的底气。
  傅景胤见他自信满满的样子,竟然流露出几分同情。
  “所以我说,你是真的一点儿都不了解父皇。”傅景胤悠悠开口,“这一点,你甚至都不如你那个蠢货儿子。”
  傅建寅无故躺枪,反而越发害怕起来,恨不能将自己整个人缩在墙角,一个字都不敢说。
  “太子哥的性情随了母后,温厚仁德,可是身为未来的一国之主,只有仁厚怎么治国?父皇自己便是皇上,自然早早就看出了太子哥的不足之处。”
  “可太子哥从小长于宫闱,又饱读圣贤书,满心都是仁义礼智信,父皇有心让他出去历练几次,可母后只有我们两个嫡子,我年齿最小,又自幼多病,万一太子有个闪失,我是绝不可能成为第二个储君的。”
  “父皇母后舍不得太子哥出去历练,就只能在宫中寻机会磨炼太子哥的性子,其他皇子不是不得宠就是年幼,或是家族无甚势力,你说,谁最合适?”
  ◉ 第148章 密旨
  豫王整个人宛如雷击, 愣怔着连傅景胤的话都忘了回答。
  傅景胤望着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我曾听人说过,极北之地有着这样一个部族, 他们生活在冰天雪地之中,只能养狗来拉爬犁, 他们养的狗群中会有一个领头狗, 那部族的人对领头狗极好,让它们住在单独的狗窝里, 可以独自享受美味的食物,也不会受到任何鞭打责罚, 而其他狗的待遇就没那么好了, 它们只能睡在自己刨出来的雪窝里,主人扔出来一堆残羹剩饭,一群狗就扑上去抢着吃,慢一点儿的就什么也吃不到, 拉爬犁的时候,只要稍微分心或者偷懒, 主人的鞭子就会毫不留情地落下。”
  “因此, 所有的狗都想做领头狗, 每次看到主人宠爱领头狗的时候,其他的狗都会羡慕地眼睛发红,这样一来,在拉爬犁跑的时候,后面的狗就会拼命地去追逐领头狗,寻找一切机会咬它的脚, 咬他的尾巴, 一旦领头狗受伤, 它就再也做不了领头狗了,领头狗为了躲避撕咬,只能拼尽全力地奔跑。”
  傅景胤停了下来,一脸怜悯地看着豫王。
  “我说这个例子,你听明白了吗?”
  豫王面色惨白,直勾勾地盯着傅景胤,宛如陷入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你以为你才是那个领头狗吗,你以为是你为了太子哥,挡住了所有人的撕咬吗?”
  “不,太子哥才是那只领头狗,他为了躲避你的撕咬,日日夜夜不敢懈怠半分,时时刻刻鞭策自己努力向前,在你的无数次阴谋诡计,甚至明晃晃的逼迫之下,太子哥不得不变得心思缜密,手段狠辣,冷酷无情。”
  “父皇不喜你想要设计毒害我,却逼着太子哥亲自动手处置你,是因为父皇知道,只有对自己的手足都能毫不留情地挥刀相向,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你,我,从来都不是父皇心中的储君人选。”
  豫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茫然了许久,才迟钝地看向云初。
  “那海家……”
  当初他扳倒了礼部侍郎海百川,众人皆以为皇上听从豫王的话,他十有七八会是未来的储君人选,连他自己都这样认为。
  傅景胤轻蔑一笑,说道:“你没读过书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海百川是父皇要留给太子哥的国之重臣,不磨砺一番如何得用?”
  豫王再也经受不住,两眼一翻向后倒去。
  傅建寅再也不敢装死,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父王,父王你醒醒啊!您要有什么事,我可怎么办啊……”
  豫王妃已经死了,如果豫王也没了,傅建寅就彻底完了。
  在儿子的哀声呼唤之下,豫王总算重新睁开了眼睛。
  只是他连话都没说出来,便狂喷出一大口鲜血。
  傅景胤站得稍远一些,从怀中掏出一个黄色卷轴来。
  “这是父皇密旨,将豫王褫夺封号,贬为庶民,即日押解朝鲜巨济岛看管,子子孙孙永不许入大宁国境。”
  云初知道朝鲜在哪,却不知道巨济岛是什么地方。
  可是一听说要被押去朝鲜,傅建寅就被吓得面如土色。
  “朝鲜?!为何要去朝鲜?那里离京城足有数千里之遥,而且缺衣少食,住的都是贱民……”
  傅景胤淡淡地说道:“看在叔侄一场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到那边可别满口贱民的说人家,免得被打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云初在脑海中搜寻着原身仅存的记忆,才依稀记得如今朝鲜已是大宁朝的藩国,那里路途遥远,环境恶劣,除非是犯了谋逆大罪,极少会被流放到那里去的。
  傅景胤收好密旨,神情淡然地说道:“父皇顾及父子之情,并未将此事大肆宣扬,待你走后,父皇会说你们一家染了疫病不幸身亡,你的衣冠冢也会入皇陵,你放心地去吧。”
  豫王满前襟都是星星点点的鲜血,直愣愣看着傅景胤说不出话来。
  豫王再没看他,也未理会苦苦哀告求饶的傅建寅,转身走出了屋子。
  云初离开之前,回头看了一眼豫王父子。
  她想起一句话,人的欲望就像高山滚石一眼,一旦开始就再也停不下来,就连自己也控制不了,豫王便是如此,他不曾控制过自己的欲望,甚至放纵自己的贪念,结果却被自己滚下来的巨石碾压得粉身碎骨。
  傅景胤说是皇上有意纵容,可若不是豫王从一开始就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又何至于到这一步?
  而皇帝,为了江山,就连偏爱了数十年的女子和儿子也可以舍弃,这就是帝王的无情之处。
  云初只觉得心冷如冰,她没有再看豫王父子,抬脚离开了小院。
  外面依然艳阳高照,云初却觉得浑身发冷,鼻端似乎还萦绕着那屋子里腐朽的气息。
  亲眼目睹了豫王父子的惨状,她离开京城的心思越发迫切。
  一路走出来,两人各怀心思,默默无语。
  傅景胤似乎知道她心情不好,什么话都没说,只送她到海府门口,连马车都没下,便道别离去了。
  云初怔怔地站了片刻,望着马车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心里百味杂陈。
  或许,这是她见到傅景胤的最后一面了。
  虽然他曾提起过会去定阳看她,可如果皇上真的时日无多,只怕他一时半会儿都不会离开京城。
  待到下次相见,时过境迁,彼此又不知会是什么样子了。
  云初进了海府,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宋王氏已经回来了,见她独自回来顿时喜出望外,问了几句诸如他们去了何处,相处如何的话,云初实在没心情回答,借口累了便回房躺下了。
  宋王氏见她心情不好,便识趣地不来打扰,张罗着装糕点收拾行李去了。
  转眼到了清明节,因为海百川重新起复,海大夫人极为重视这次祭祖,早几日就拘了一家人吃斋沐浴,连几个小的偶尔高声说笑都会被斥责。
  到了清明节这日,全家人早早起来,换上或黑色或青色等没有刺绣花纹的衣裳,海大夫人等女眷则用银簪玉饰等物梳挽发髻,一家人去了祠堂。
  祠堂早已打扫得十分干净整洁,海百川亲手开了门,带海晏清等几个儿子将香烛纸钱,果子糕点等供品进了祠堂。
  海大夫人则带了云初几人立在院中,随着海百川举行祭祖仪式,跟着跪下叩拜。
  云初还是第一次见识古代的祭祖仪式,见海百川在祠堂内带着男丁跪拜、燃烛、上香之后,又念起了捧起一卷纸张读起了祝文,云初听他念了“天地悠悠,乾坤郎朗,泱泱海氏,源远流长,列祖列宗,德业辉煌……”之类的一大篇,大概意思是感谢祖宗,请祖宗保佑海家子孙繁茂,兴盛昌宁。
  祝文念过之后,又有各种仪式,如孝男行食礼,孝孙行亚献礼,海大夫人也要进祠堂,行供茶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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